年后的正月初三,彩英带上母亲为她准备好的行囊,跟随小红一起,挤上了人满为患,南下深圳,几乎就连落脚地都没有的火车,自此开始了她的打工生涯。
1997年,被作为经济特区试点的深圳,由于是全国首个实施对外开放政策的沿海城市,经济发展速度犹如坐火箭般,可谓是一路高歌猛进,从而让全深圳市的各行各业,大大小小的工厂与企业,在一时之间,宛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
虽然工厂与企业众多,但待遇相对较好的工厂与企业却并不多,因此,想要进入一家工资待遇较好的工厂,并不容易,只因工资待遇较好的工厂,几乎全都是外资工厂,而这些外资工厂在招聘员工时,不仅入职审核要求高,而且还特别的严格,招聘的人员数量也少。
这些工资相对比较高,待遇也比较好的外资工厂,在招聘人员时,要求也相对比较高,不仅对应聘者的文化程度有着较高的要求,而且还对应聘者的年龄和身体健康方面,也有着严格的审查;哪怕是应聘者的文化程度,年龄,以及身体条件,全都符合了录用条件,若是没有工厂内部的管理人员出面作做担保,也还是无法进厂。
小红上班的工厂,就是一家外资电子厂,也正因如此,小红上班的工厂相较于周边几家工厂而言,无论是在工资待遇,还是节假日的休息保障上,以及公司给员工提供的福利方面,全都好很多。
彩英面试的是普工岗位,对学历的要求相对比较低,只需要小学毕业,就足以符合要求,至于年龄偏小,不满足年龄要求的问题,小红请厂里面那个当领导的老乡出面担保,并给钱让其帮忙打通关系后,最终得以解决,让彩英顺利进厂。
为了能够顺利进厂,并且确保能够被分配到一个稍好一点的工作岗位,彩英将随身携带的生活费,几乎全都交给小红,让小红拿去给那名在厂内当领导的老乡,用于帮自己疏通关系,上下打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另一边,在平常时日里,考试成绩在班上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被老师们极为看好,并且寄予了厚望的彩霞和彩云,竟然在这一年的毕业小考中,两人同时考出了让老师们极度失望,无法理解,与两人平常的考试成绩相比较而言,绝对算得上是极度糟糕成绩。
姐妹两人如此差的小考成绩,仅处于班内小考成绩的中上游水平,若是两人有机会继续读初中,以这样差的成绩进入初中,想进镇上中学的尖子班读书是绝无可能,毋庸置疑,只能进入普通班。
与此同时,比老二和老三低一个年级,正在读五年级的老四,在平常时日里,因太贪玩,以至于学习成绩在班级内一直处于中下游水平,没想到在期末考试中,竟然奇迹般考出了全班第三名的优异成绩。
两姐妹的老师们特别不理解,为何成绩一直在班级内稳居前列的姐妹俩,在小考中会同时考出如此差的成绩。
姐妹俩虽然对教导她们俩的老师们心中有愧,但是,对于自己的决定与所作所为并不后悔,也未想过将考差的真实原因告知她们老师。
其实,两姐妹的小考成绩之所以会如此差,并不是两姐妹在考试时没有发挥好,而是由于两姐妹故意为之导致,在考试前,两姐妹就已在私底下约定好,在考试时,故意丢分,以此来达到小考成绩比较差的结果。
姐妹之所以这样做,用意就是为了能让她们的老师感到惋惜与失望,让她们的母亲和弟弟,不会因她们两人的小考试成绩太好,却又不能继续读书而感到无比愧疚与自责。
两姐妹拿到小学毕业证以后,对于什么时候能去镇上缝纫店当学徒的事情,先后多次与母亲进行了沟通商量。
对于放弃读书,姐妹俩的心里虽然始终有些眷恋与不舍,但却丝毫也不后悔,一想到她们俩的放弃与牺牲,能够换来弟弟的美好前程,也就毫不犹豫就作出了选择。
姐妹俩心中清楚明白,唯有她们俩放弃读书机会,才能够让弟弟安心读下去,也正因如此,姐妹俩也就在相互宽慰与鼓励中,坚定不移摒弃了对读书的最后一丝眷恋。
在姐妹俩的再三恳求中,香莲只得答应了两姐妹的恳求,于是,在这一年的6月8号,香莲领着姐妹俩走进了镇上唯一的一家裁缝店。
在平常时日里,镇上的裁缝店主要接一些缝补与定制衣物,裁剪窗帘、被单等活,店里面总共只有三人,老板和老板娘,还有一名看起来与姐妹俩年龄相差无几的小学徒。
店内只有两台缝纫机,在忙的时候,学徒负责给老板和老板娘打下手,唯有在偶尔的闲暇之余,学徒才会有机会利用一些废弃的边角料,让老板或是老板娘教授一些裁剪技术,亦或是在缝纫机上练习一下缝合技能。
香莲与裁缝店的老板与老板娘经过一番商谈,交了几十元的学徒费后,老板才同意收下两姐妹在店内当学徒。
翌日,清晨一大早,香莲带着姐妹两走进了镇上的裁缝店,没有繁文缛节的拜师礼,两姐妹对着店老板与老板娘喊了师傅与师娘后,就跟随着裁缝店的那名学徒干起了活。
香莲在离开裁缝店前,对两姐妹郑重的嘱咐了一番,叮嘱姐妹俩定要尊师重道,用心学习手艺,随后与裁缝店的老板娘客套寒暄了一番,并鞠躬致谢后,才快步走出裁缝店。
就在两姐妹进入裁缝店当学徒后的第四天,远在千里之外打工的彩英,从深圳寄回了挣到的第一笔钱,这笔钱是她跟随村里小红在厂里上班大半年,积攒下来的所有工资。
同年的7月1日,这一天是个很特别,更是值得全国所有人都为之欢呼,奔走相告的好日子,只因在这一天,历经了近百年沧桑岁月的香港,终于得以从英国人的掌控中,回归到祖国的怀抱之中。
然而,哪怕是如此般鼓舞人心,值得举国欢庆,全国所有人都为之欢呼雀跃的重大喜庆日子,也未能让彩英疲惫不堪的身心,感到丝毫的喜悦。
对于几乎每天都得加班到深夜十一二点,才能回宿舍休息,根本就没有时间与机会到厂外感受欢天喜地气氛的彩英而言,觉得这一天与往常相比较,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而且与她似乎毫无关系,只因在这一天,她依旧是照常加班到十一才回到宿舍。
晚间下班回到宿舍后,当她看到宿友们全都在欢呼雀跃,神情激动兴奋将香港回归这一举国欢庆的大事,奔走相告时,她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当被舍友问询为何不会感到激动兴奋时,她满脸疲惫表情,无精打采,语气平静苦笑着反问舍友道:“每天工作都那么累,哪还有精神激动兴奋呀?再说了,香港回归了也不能改变我的状况,更不能给我带来丝毫的好处,难不成香港回归了,老板就会给我们涨工资,亦或是会给我们多放一天假吗?”
舍友们听完彩英的反问,顿时全都一愣,竟然无言以对,以至于吵闹的宿舍顿时变得一片安静,舍友们愣神一会后,心知彩英说的在理,而且也全都是大实话,于是全都忍不住摇头苦笑,随即也就全都对香港回归这一话题,索然无味,无人再提及,回到各自的床位躺下,闭上双眼,带着满身的疲倦,很快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