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区边缘的夜,是工业文明与荒野废墟交织的畸形产物。天空被永不休止的工业排放染成一种病态的橘红色,低垂的云层如同肮脏的棉絮,将星辰与月光彻底隔绝,只投下令人压抑的、毫无温度的光污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化学制剂、焚烧塑料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远比地下世界那单纯的腐朽与血腥更加令人作呕。
苏云和林薇薇如同两道紧贴阴影移动的污迹,在堆积如山的废弃集装箱、锈蚀的车辆骨架和坍塌的混凝土块之间快速穿行。【环境伪装涂料】的效果在如此复杂的光线下效果大打折扣,他们只能依靠【夜影庇护】和【净化感知】对环境的超强洞察力,规避着偶尔从头顶掠过的治安局巡逻无人机那冰冷的扫描光束。
脚下的地面泥泞而粘稠,混杂着油污和无法辨明的化学废料。远处,第三区核心地带那如同钢铁丛林般的摩天楼群灯火通明,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剪影,与脚下这片被遗忘的、如同文明疮疤的废墟形成残酷的对比。
这里就是“遗忘坟场”——城市消化自身产生的工业废料和建筑垃圾的巨大坟场,也是无数被社会抛弃的人和灰色交易的聚集地。
根据系统导航的指引,那个上古坐标指向的区域,就在这片巨大坟场的更深处,一片连拾荒者都很少靠近的、被称为“锈带心脏”的老旧工业区遗址。
“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头顶。”苏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专家级的【净化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四周蔓延,不仅捕捉着能量波动,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声波、热源和微弱的电磁信号,在脑中构建出一幅立体的、动态的环境地图。
他能“看”到百米外一只机械老鼠在啃噬电缆产生的微弱火花;能“听”到左侧垃圾山后两个流浪汉为了半块合成食物的低声争吵;能“感觉”到头顶一架无人机刚刚改变航向,朝着另一个片区飞去。
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的感知力,让他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如鱼得水。
林薇薇紧跟在他身后,守密人血脉在重返地表后似乎有些不适,对环境中弥漫的、微弱却无处不在的工业污染和混沌残留感到烦躁,但她强行压制着,集中精神利用那偶尔闪现的预知直觉,为苏云提示可能忽略的细节。
“前面拐角,有热量残留,刚有人过去不久。”
“右边那堆金属板下面有空洞,小心塌陷。”
两人的配合越发默契。
一路有惊无险地深入了数公里,周围的景象越发破败荒凉。废弃的工厂厂房如同巨兽的尸骸,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破碎的窗户如同空洞的眼窝。锈蚀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血管,从坍塌的墙壁中探出。地面上开始出现大片诡异的、闪烁着磷光的化学污染物水洼。
距离目标区域越来越近。
然而,苏云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净化感知】捕捉到的异常信号正在急剧增多!
并非黑狱那种冰冷有序的能量特征,也不是混沌污染的狂乱波动,而是……一种更加混乱、却带着明显人工痕迹的干扰信号?像是多种不同来源的监控设备在同时运作,彼此甚至还在互相干扰?
“不对劲。”苏云突然停下脚步,拉住林薇薇,闪身躲进一堵半塌的围墙后面,“前面的能量场很乱,有很多……监控设备。不像黑狱的风格。”
黑狱的监控网络通常高效、统一、带着冰冷的压迫感。而前方的信号,却像是……好几批人马各自为政,临时布设下的,充满了仓促和混乱的痕迹。
“还有其他人在盯着这里?”林薇薇也紧张起来。
苏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深度扫描】启动(消耗20点反派值!剩余110点!),聚焦前方五百米外那片应该是目标区域的老旧厂区。
【扫描完成:目标区域“旧第七冶炼厂”外围发现大量临时布控的监控探头(多种制式)、震动传感器、低功率激光绊线。发现至少四个不同来源的加密通讯信号流(强度微弱)。发现三处埋伏点(生命信号:共8人,装备精良,能量反应活跃)。未发现黑狱标志性能量特征。】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信号干扰源(位于厂区中心),干扰源属性:未知,疑似军用级。】
【分析:该区域已被多方势力秘密封锁监控。冲突风险:高。】
多方势力?不是黑狱?还有谁会对这个上古坐标感兴趣?治安局?其他家族?甚至是……林万山提到的其他“守密人”?
情况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不能硬闯。”苏云立刻做出判断,“绕过去,从侧面或者地下找突破口。”
两人再次潜入阴影,试图从厂区侧翼寻找漏洞。然而,绕行了半圈,发现监控密度丝毫未减,反而在几个可能的入口处,埋伏点更多!
这些势力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将整个厂区围成了铁桶一般!
就在他们潜伏在一段断裂的排水渠中,观察着一个可能的突破点时——
咻——嘭!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尖锐的能量武器射击声从厂区中心方向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短暂而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声!但声音很快就被某种强力的消音力场压制下去,迅速归于平静。
【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武器开火(狙击型)!检测到爆炸(微型破片手雷)!检测到生命信号消失(3个)!】
【警告:封锁圈内部发生交火!一方被快速清除!】
里面打起来了?!而且是一方被瞬间碾压!
苏云和林薇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里面的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不能再等了。”苏云眼神一凝,“必须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那些监控和埋伏点刚刚被内部的动静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现在是机会!”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一个被废弃物半掩埋的、通往地下的检修井盖。那是厂区老旧排水系统的一个入口。
“从下面走!”
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到井盖旁。苏云运起气血,无声地撬开锈蚀的井盖,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散发着恶臭的通道。
毫不犹豫,两人先后滑入其中。
地下排水管道同样破败不堪,淤积着厚厚的、成分可疑的污泥。但这里监控明显少了很多。
【净化感知】指引着方向,两人在迷宫般的管道中快速穿行,逐渐靠近厂区中心那异常干扰源的所在。
越靠近中心,空气中的能量干扰就越发强烈,甚至连【净化感知】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变得有些模糊。那种干扰并非混乱,而是带着一种极强的、刻意为之的压制性,仿佛在掩盖着什么。
终于,他们找到了一个通向地面的竖井。井口上方,是一个宽敞但破败的车间厂房。那强烈的干扰源和之前交火的声音,就是从厂房深处传来。
苏云小心翼翼地攀上竖井,透过钢格栅的缝隙观察厂房内部。
车间内一片狼藉,堆满了废弃的机械和零件。而在车间中央,景象却让他瞳孔骤缩!
三名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士兵倒在血泊中,死状凄惨,显然是被一击毙命。他们的装备制式……不属于黑狱,也不像治安局,反而带着某种私人军事公司的风格。
而站在尸体旁边的,是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穿着覆盖全身的暗灰色光学迷彩作战服,连头部都包裹在战术头盔里,看不清面容。他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特、枪管极长的电磁狙击步枪,枪口还冒着细微的青烟。他动作冷静地检查着尸体,似乎在搜寻什么。
另一人则蹲在一旁,手持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复杂仪器,仪器上延伸出几根探头,正插入地面。那强烈的干扰信号,正是从这台仪器上散发出来的!
“目标清除。信号屏蔽强度维持最高。‘鼹鼠’报告,未发现‘钥匙’碎片。重复,未发现目标物。”那名狙击手通过头盔内的通讯器低声报告,声音经过处理,冰冷无情。
“继续搜索。‘星标’的指向不会错,碎片一定就在这附近。注意警戒,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其他‘渔夫’。”仪器操作员头也不抬地命令道,他的声音同样经过处理。
“钥匙碎片”?“星标”?“渔夫”?
这些陌生的词汇让苏云心中警铃大作!这些人不是黑狱,却在寻找与“钥匙”相关的东西?他们似乎拥有某种追踪“星火”(或者其碎片)的手段?而且行事风格极其专业和冷酷!
就在苏云全神贯注监听时,他身边的林薇薇突然身体猛地一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恐怖景象。
她的嘴唇无声地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微不可闻的气流声:
“…不……不要看他的眼睛……”
“…黑色的……漩涡……在吞噬光……”
“…他不是……人……”
预知能力再次被动触发!而这次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直击灵魂的恐怖!
几乎就在林薇薇发出预警的同时——
车间中央,那名刚刚结束通讯的狙击手,毫无征兆地,猛地转过头!
他的战术头盔面罩之下,根本不是什么人类的眼睛!而是两个深邃无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黑暗的漩涡!
那“目光”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层层障碍,瞬间锁定了躲在钢格栅下方的苏云和林薇薇!
被发现了!
苏云头皮瞬间炸开!想也不想,抱着几乎瘫软的林薇薇,猛地向后方污浊的排水渠深处扑去!
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瞬间——
嗤!!!
一道无形的、却带着绝对死亡气息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悄无声息地切开了他们刚才所在的钢格栅和混凝土井沿!断面光滑如镜!
那不是能量攻击!是纯粹的精神力实质化?!
“发现两只小老鼠。清理掉。”
冰冷无情的命令从上方传来。
沉重的、精准的脚步声,开始向着井口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