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一般做饭的都是瞎子和张北。
今天晚饭是张北掌的勺,两个老人负责切菜洗菜。
铁锅里炖着从山溪里捞的鲫鱼,汤头奶白,撒上一把刚从菜园掐的葱花,鲜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黑瞎子捧着白瓷碗,连喝三碗还不满足,伸手要去抢张麒麟碗里剩下的鱼腹,被张麒麟用筷子头轻轻一敲手背。
黑瞎子开始呜呜呜,但是他的手缩得比谁都快,嘴里却不饶人:“哑巴你偏心啊,大侄子炖的鱼,凭啥你吃最嫩的部分?”
张北正给张麒麟剥煮好的玉米,闻言笑着把自己碗里的鱼腹夹给黑瞎子:“瞎子叔,我这份给你,我爸胃浅,吃不了太多油腻。”
黑瞎子撇嘴:哑巴什么都能吃好不好,他不是胃浅,是胃口大的时候吓死人。
现在生活安逸的情况下,他就吃的少了,有本事吃鸡,哑巴能吃一大盆。
哪怕心里嘀嘀咕咕。
可是张北的孝心也让黑瞎子立刻眉开眼笑,凑过来要拍张北的肩,“还是大侄子疼我!不像某些人,只会用筷子欺负人。”
张麒麟没理他的聒噪,指尖捏着玉米棒,慢慢啃着,目光落在院角那只刚被张北救回来的流浪猫身上。
小猫腿受了伤,正蜷缩在铺了旧毛衣的纸箱里,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发出细弱的 “喵” 声。
他看了一会儿,起身从屋里拿了块掰碎的馒头,蹲在纸箱边,指尖轻轻推过去。
小猫犹豫了一下,凑过来小口吃着,尾巴轻轻扫过他的手背,软乎乎的。
张北看在眼里,悄悄跟黑瞎子递了个眼神。
他就说这个可以有,就张麒麟吸引小动物的体质,他不喜欢才怪呢。
他爹以前在动物园看小动物时,眼睛里就有这样的光,像揉了碎星星,只是那时候隔着围栏,总带着点距离感,不像现在这样,近得能看清他指尖的温柔。
他爹还是个孩子呢。
用瞎子叔叔的话来说是个脑子不好的善良的哑巴。
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天已经完全黑了。
张北搬了两张藤椅到院子中央,又抱来一床薄毯,铺在张麒麟腿上。
黑瞎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个老旧的收音机,拧开开关,里面飘出断断续续的戏曲声,咿咿呀呀的,倒也衬着山里的夜格外静。
“今晚月亮真圆。”
张北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他脸上,柔和得很。
张麒麟也抬了头,月亮挂在墨蓝色的夜空里,周围缀着几颗亮星,山风拂过树叶,沙沙声像是在说话。
他忽然想起以前在山里待过的日子,那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月亮再圆,也只觉得冷清,可现在身边有儿子,有聒噪的黑瞎子,连风里都带着暖乎乎的烟火气。
黑瞎子靠在另一张藤椅上,晃着二郎腿,嘴里跟着收音机哼着跑调的戏词,哼着哼着突然停下来,指着不远处的山林:“哑巴,你看那边,是不是有萤火虫?”
张麒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几点微弱的绿光在林间闪烁,像提着小灯笼的精灵。
张北眼睛一亮,起身就要去追:“我去看看!”
张麒麟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山里的夜路不好走,怕他摔着。
张北会意,坐回藤椅上,笑着说:“没事,明天白天再去,反正以后咱们常来。”
黑瞎子从口袋里摸出颗糖,丢给张麒麟:“喏,上次你儿子给我的,我没舍得吃,给你。”
张麒麟接住,是大白兔奶糖,跟下午张北给的一样。
他剥了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味慢慢化开,比以前吃过的任何糖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