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的晨光穿透薄雾，落在靖王府书房的窗棂上，将案几上堆叠的卷宗染成暖金色。萧玦指尖捏着一枚铜制火漆印，缓缓盖在“巫蛊案核心证据汇总”的封皮上，红漆凝固的瞬间，仿佛为这场持续数月的追查，烙下了即将收尾的印记。苏清鸢坐在对面的软凳上，手中捧着那枚刻着“玦”字的月牙玉佩，指尖反复摩挲着边缘的缠枝莲纹样——这是昨夜从别院回来后，她便一直带在身边的物件，仿佛握着它，就能握住即将到来的安稳。
“所有线索都对上了。”萧玦将汇总卷宗推到苏清鸢面前，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难掩眼底的清明，“郑贵妃早在半年前就开始谋划，她通过东宫太监李福全，联络了江湖制毒高手，用蚀心草研磨成粉，混入香囊的填充物中。这香囊不仅能缓慢侵蚀太后的身体，还带着独特的异香，一旦靠近，便会让太后心绪不宁，加速病情恶化。”
苏清鸢翻开卷宗，目光落在“毒香囊制作流程”那一页——上面附着绣娘手绘的纹样图，缠枝莲的花瓣间藏着细小的针孔，正是用来填充毒粉的通道。“她们故意将香囊遗落在靖王府西侧的小巷，还让东宫侍卫‘恰好’发现，就是想嫁祸给你。”她指着卷宗中侍卫的供词，语气带着几分冷意，“幸好影提前截获了李福全与郑贵妃的密信，不然等除夕宫宴上，太子拿出这‘证据’，陛下就算有疑虑，也难免会被他们蒙蔽。”
萧玦点头，伸手从卷宗中抽出一页纸，上面是太医院王太医的招供记录：“王太医已全盘招认，他是郑贵妃安插在太医院的眼线，每次给太后诊脉，都会故意隐瞒蚀心草中毒的症状，还偷偷在太后的汤药中加入微量安神药，让太后长期处于嗜睡状态，无法向陛下透露实情。若不是你发现太后脉象异常，及时调整药方，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苏清鸢懂他的意思。她想起第一次给太后诊脉时，那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毒素反应，想起太后在清醒时拉着她的手，轻声说“宫里冷”的模样，心中便泛起一阵酸涩。“幸好都过去了。”她合上卷宗，抬头看向萧玦，眼中满是坚定，“明日就是除夕宫宴，太子定会按原计划诬陷你，这正是我们揭穿他们罪行的最好时机。”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玦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被雪覆盖的梅树，“影已安排好暗卫，在宫宴大殿的梁柱后、回廊两侧埋伏，一旦太子动用东宫卫队，暗卫会第一时间控制局面；禁军统领周毅也已领命，让禁军守住宫门，防止东宫残余势力反扑。另外，我已让人将李福全、绣娘、王太医等人证，安置在宫宴偏殿，等太子拿出‘证据’时，再让他们一一出面指证。”
苏清鸢却突然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她的指尖有些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子狗急跳墙，定会反扑。他东宫卫队有三千人，虽大部分被周毅的禁军牵制，但难免有漏网之鱼。你明日在大殿上，一定要跟在陛下身边，别单独行动，更别为了查案伤了身子。”
萧玦低头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贴在自己的掌心，用体温为她暖着：“放心，我自有分寸。我不仅要揭露他们的罪行，还要好好活着，带你去燕云，去看草原的日出，去种你喜欢的薄荷。”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格外郑重，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等此案结束，太子与郑贵妃伏法，我便立刻求陛下赐婚。八抬大轿，红绸满街，风风光光娶你做靖王妃，让你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不用再被人称作‘民间医女’，不用再担心身份悬殊带来的非议。”
苏清鸢的心跳骤然加快，眼眶微微泛红。她想起第一次在药庐见到萧玦时，他一身戎装，带着伤却眼神锐利；想起在别院采露时，他笨拙地帮她接露水，指尖沾着草药的清香；想起昨夜雪夜梅树下，他拿出成对的玉佩，声音带着紧张却无比认真的誓言。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交织，化作一股温热的力量，让她心中的不安渐渐消散。
“我相信你。”她轻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无比清晰，“我等你，等你带我去燕云，等你用八抬大轿娶我。明日的宫宴，我会在偏殿陪着人证，等你传来好消息。”
萧玦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她的头顶抵着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能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雪后的清冷气息。这一刻，书房里的卷宗仿佛不再冰冷，窗外的寒风也不再刺骨，只有彼此的体温与呼吸，交织成最安稳的承诺。
“对了，还有一件事。”萧玦突然想起什么，松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我让匠人做的，给你明日入宫用。”
苏清鸢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银质发簪，簪头雕刻着一朵盛放的梅花，花蕊处镶嵌着一颗细小的红宝石，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发簪……”她拿起发簪，指尖触到簪尾刻着的小字，竟是一个“清”字。
“明日入宫，你要穿得正式些。”萧玦伸手，轻轻将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等宫宴结束，陛下赐婚，你便是名正言顺的靖王妃，这支簪子，就当是提前给你的聘礼之一。”
苏清鸢抬手摸了摸发簪，冰凉的银质贴着头皮，却暖得人心尖发颤。她看着铜镜中映出的自己，发间的梅花簪与腰间的“玦”字佩相互映衬，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很好看。”她笑着说，眼中的泪光却更亮了些。
临近午时，影前来汇报，说人证已全部安置妥当，证据也已重新核对完毕，只待明日宫宴。萧玦点了点头，让影下去准备，自己则陪着苏清鸢在书房整理最后的医案——太后的病情已稳定，蚀心草的毒素虽未完全清除，但已无性命之忧，只需每日服用苏清鸢调配的解毒汤，再过一个月便能痊愈。
“太后明日也会去宫宴吗？”苏清鸢突然问道。
“陛下已下旨，让太后在宫宴中途出席。”萧玦回答，“太后清醒时，曾偷偷告诉过我，郑贵妃曾多次在她面前提及‘太子当立’，还暗示她若不支持太子，便会‘病情加重’。明日让太后出席，也是为了让她亲自指证郑贵妃，让证据链更完整。”
苏清鸢点头，将太后的医案整理好，放进锦盒中：“我明日会提前去太后宫中，给她服下清心丸，确保她在宫宴上能保持清醒，不会被郑贵妃的花言巧语影响。”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确认宫宴的每个环节都没有疏漏——从太子拿出“毒香囊证据”，到李福全出面指证，再到王太医呈上假病历，最后太后亲自作证，每一步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夕阳西下时，书房的烛火再次亮起，映着两人相握的手，也映着他们眼中对未来的期许。
“再等我一日。”萧玦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等过了明日，我们的好日子，很快就来了。”
苏清鸢点头，靠在他的肩上。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知道，明日的宫宴是一场硬仗，是巫蛊案的最后决战，但只要身边有萧玦，只要他们心中的约定不变，就一定能赢。赢了这场仗，他们就能摆脱京城的纷争，就能实现燕云的约定，就能拥有属于他们的、名正言顺的幸福。
烛火跳动，将两人的身影映在墙上，紧紧相依，像一幅定格的画。这一夜，靖王府的书房亮了很久，亮到晨曦微露，亮到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也亮到他们约定的未来，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