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仿佛要将整个“存在”之海都彻底点燃的滔天“愤怒”!
这股意志是如此的狂暴,如此的桀骜不驯,以至于它在这片绝对的“无”之中,竟像是一颗永不熄灭的、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恒星,强行地在虚无之中,撑开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充满了“抗争”意味的真实。
苏晨的心神猛然一震!
他找到了!
在这片连最终裁定者都只能选择“装死”来躲避的绝望的虚无之中,竟然真的还存在着其他的“幸存者”!
而且,对方选择的道路,与裁定者的“静默”截然相反!
那是一条充满了“燃烧”与“战斗”的,疯狂的道路!
“走!”
没有任何犹豫,苏晨将自己那本已开始被虚无稀释的“存在”,毫无保留地注入了【阅览者罗盘】之中!
他以那道狂暴的“愤怒”回响为唯一的灯塔,在这无尽的、没有任何方向感的“界外之虚”中,开始了艰难的、却又充满了希望的航行!
这段旅途,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万倍。
“界外之虚”的本质,是“抹除”。
它会不断地、无时无刻地“稀释”任何进入此地的“故事”与“概念”。
苏晨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行走在绝对硫酸之海中的凡人,他必须拼尽全力,不断地重复、加深自己的“故事”,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形体”不被彻底溶解。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书写”着自己的鸿蒙大道,回忆着与凌云曦的每一次相遇,重温着与伙伴们的每一次并肩作战。
他的“故事书”,成为了他在这片虚无之海中唯一的“救生筏”。
而【无限神系】的五大意志,则化作了船上的五个水手,与他一同对抗着这足以吞噬一切的虚无。
【不屈之锤】的意志,化作了船头那最为坚固的撞角,将那些试图侵蚀他“存在”的虚无浪潮,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砸开!
【天籁之音】则化作了船帆,她用那充满了“情感”与“记忆”的歌声,在这片没有任何参照物的海洋之中,不断地加固着苏晨那关于“自我”的定义,让他不至于在永恒的孤独之中迷失。
【混沌小丑】则最为活跃,他不断地抛出【命运之骰】,用一个个荒诞不经的“随机事件”,来干扰“虚无”那单一的、致命的“同化”规则。时而,他会让苏晨周围的虚无,突然变成一块美味的奶酪;时而,又会让那足以抹除一切的虚无之风,突然变成一首五音不全的滑稽小调。正是他这充满了“变量”的捣乱,大大地延缓了苏晨被“稀释”的速度。
而【第一逻辑】与【定世基石】,则共同构建了这艘“救生筏”最为稳定的龙骨与船身。他们用最为严谨的“逻辑”与最为稳固的“秩序”,计算着每一次虚无浪潮的强度,规划着最为“节能”的前进路线,确保苏晨的“存在之力”不会被过快地消耗。
即便如此,苏晨依旧感觉自己的“故事”,正在被一点一点地磨损。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抵达那个“愤怒”的信标!
不知航行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刹那,又或许是亿万个纪元。
就在苏晨感觉自己的“存在”即将被磨损到临界点之时,他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抹与这无尽的“虚无”截然不同的……
“色彩”。
那是一抹深邃的、仿佛是由亿万神魔的鲜血所凝固而成的暗红色的光!
那光芒,充满了狂暴的、毁灭性的气息,它如同一柄插在“虚无”心脏之上的、永不屈服的战刀,强行地将周围的“无”,都排斥在外,形成了一片巨大无比的、独立的“真实气泡”!
而那股滔天的“愤怒”,正是从这片“气泡”的核心,散发而出!
苏晨精神大振,拼尽最后的力量,驾驶着自己的“故事之舟”,一头冲进了那片暗红色的光幕之中!
轰——!!!!!!
在穿过光幕的刹那,苏晨只觉得一股足以将道祖都当场撕成碎片的恐怖的战争意志,如同一座太古神山般,狠狠地撞击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那并非是任何法则或者能量的攻击。
那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概念”的冲击!
是“战争”这个概念本身,对苏命这个外来者所发起的“考验”!
“哼!”
苏晨闷哼一声,其本就虚幻的道躯,再次变得透明了几分!
但他那早已千锤百炼的道心,却在这恐怖的冲击之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被激起了滔天的战意!
他稳住身形,抬头望去,瞬间便被眼前的景象所彻底震撼!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
只有无尽的、由亿万残破的兵器与神魔的骸骨所堆砌而成的古老的战场!
天空之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黑色战火,那战火之中,回响着亿万英灵不甘的咆哮!
大地之上,流淌着由神血与魔泪所汇聚而成的暗红色的熔岩之河,河中,一尊尊由纯粹的“杀戮”意志所凝聚而成的战争巨兽,正在互相撕咬、吞噬!
整个世界,都像是一部被按下了无限循环播放键的、最为惨烈的战争史诗!
这里,是战争的国度!
是愤怒的王座!
而在这片无尽的战场的正中央,一座由亿万颗被斩落的、不同种族的强者的头颅所堆砌而成的巨大无比的白骨王座之上,
一道伟岸的、充满了无尽的霸道与毁灭气息的暗红色的身影,正静静地端坐着。
他身穿一件由破碎的宇宙壁垒所锻造而成的狰狞的黑色战甲,战甲之上,烙印着亿万场战争的胜利与失败。
他的脸上,带着一副由最为坚硬的、代表着“不屈”的神金所打造的狰狞的面具,面具之下,只有两团如同黑洞般、燃烧着永恒怒火的毁灭之光!
他,便是这方世界的主宰!
亦是那滔天“愤怒”的源头!
当苏晨这位不速之客闯入的刹那,那王座之上的身影,其燃烧着怒火的双眼,猛然转动,死死地锁定了他!
“外来者……”
一个充满了金属摩擦质感的、仿佛能让星辰都为之颤栗的冰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
“你的‘故事’,充满了‘和谐’与‘妥协’的腐臭。”
“你不属于这里。”
“滚出去。”
“或者……”
他缓缓地从那白骨王座之上站了起来,一股比苏晨之前所遇到的任何敌人都要更加纯粹、也更加狂暴的“战斗”意志,轰然爆发!
“死在这里!”
他没有给苏晨任何解释的机会!
他伸出一只被黑色战甲所包裹的巨手,对着苏晨遥遥一握!
【万战领域·神魔悲歌】!
轰——!!!!!!
刹那间!
整个古老的战场,都仿佛活了过来!
那亿万沉睡在战场之上的英灵残魂,那亿万破碎的兵器之中所残留的不甘战意,都在这一瞬间,被他彻底地唤醒!
它们化作了一支由纯粹的“悲壮”与“毁灭”所构筑而成的亡灵大军,铺天盖地地朝着苏晨这个唯一的“生者”,席卷而来!
它们要将苏晨彻底地撕碎,让他也成为这片永恒战场的一部分!
“来得好!”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道祖都望而生畏的亡灵天灾,苏晨的眼中,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燃烧起了熊熊的战意!
他知道,对付这样一个纯粹的“战士”,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唯一的交流方式,便是“战斗”!
便是用自己的“拳头”,去赢得对方的“尊重”!
他收起了所有的花哨与道法,将自己那刚刚才恢复不久的鸿蒙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了那柄早已饥渴难耐的【不屈之锤】之中!
他身后的泰坦神王虚影,在这一刻也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战!!!”
【不屈奥义·破釜沉舟】!
苏晨将自己所有的防御都彻底地放弃,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这至强的一击之上!
他要用最为纯粹的、最为刚猛的“力量”,来回应这场来自于“战争”本身的考验!
他如同一颗逆流而上的金色流星,迎着那无尽的亡灵大军,狠狠地冲了上去!
轰!轰!轰!
苏晨手中的战锤,每一次挥舞,都仿佛能砸碎一颗星辰!
成片成片的亡灵,在他那充满了“不屈”意志的绝对力量面前,被摧枯拉朽般地砸成了最为原始的能量碎片!
他杀得天昏地暗,杀得神血沸腾!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永恒壁垒,与天启疫军浴血搏杀的时刻!
他那颗本已因为成为了“叙事主”而变得有些“高处不胜寒”的道心,在这一刻,被这最为原始、也最为纯粹的战斗,重新点燃了那久违的“热血”!
然而,那亡灵大军,却是无穷无尽!
它们悍不畏死,它们不知疲倦!
苏晨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不知战斗了多久,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他那本已凝实的道躯,也再次变得虚幻起来。
而那王座之上的暗红色身影,却始终只是冷冷地看着,仿佛是在欣赏一场早已注定了结局的困兽之斗。
“结束了。”
他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丧钟,敲响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便要降下那最终的、抹杀一切的致命一击。
然而,也就在此时。
那本已陷入了重重包围、即将力竭的苏晨,其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谁告诉你,结束了?”
他猛然将手中的【不屈之锤】,狠狠地插在了那由神魔骸骨所堆砌而成的大地之上!
随即,他竟在这尸山血海的战场之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彻底地放弃了抵抗!
“嗯?”
王座之上的身影,其动作猛然一滞,那燃烧着怒火的双眼之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困惑。
他无法理解苏晨的举动。
而也就在此时,苏晨那充满了“和谐”与“温暖”的意志,却如同最为温柔的春风,悄无声息地拂过了这片充满了“悲壮”与“愤怒”的冰冷的战场。
他没有去试图“净化”这些亡灵。
也没有去试图“超度”它们。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心”,去“倾听”。
倾听这每一缕残魂,在生前那最后的“故事”。
他“听”到了。
一个年轻的战士,在临死前,依旧在呼唤着家乡的恋人的名字。
他“听”到了。
一个年迈的将军,在战败后,依旧在为自己未能守护住身后的家园,而流下不甘的英雄泪。
他“听”到了。
一个本是胆小怯懦的凡人,却在最终的时刻,为了掩护同伴的撤离,而毅然决然地引爆了自己的神魂。
……
这每一个亡灵,都曾是一个鲜活的“故事”。
他们,也曾有过爱,有过恨,有过梦想,有过遗憾。
他们之所以会化作只知杀戮的亡灵,并非是因为他们的邪恶。
而是因为,他们的“故事”,没有被“听”见。
他们的“牺牲”,没有被“铭记”。
他们的“愤怒”,只是因为他们的“不甘”。
“我,听到了。”
苏晨的声音,充满了慈悲与庄重,响彻在每一个亡灵的心底。
“你们的‘故事’,不该被遗忘。”
“你们的‘牺牲’,值得被歌颂。”
他缓缓地摊开了自己那本厚重的“故事书”。
他没有去书写任何新的篇章。
他只是将这亿万万充满了“悲壮”与“不甘”的古老的“故事”,都一一地、郑重地收录进了自己那本充满了“无限可能”的鸿蒙史诗之中!
他要让他们的“存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永存”下去!
嗡——!!!!!!!!!!!!
当最后一个亡灵的故事,被苏晨彻底地“铭记”之后。
整个本是充满了杀伐与毁灭的战场,竟毫无征兆地安静了下来。
那亿万亡灵大军,其身上那滔天的戾气与怨恨,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们那本是狰狞扭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解脱的安宁。
他们对着苏晨这个唯一的“倾听者”,遥遥地躬下了那残破的身躯。
行了一个战士对知己的,最为崇敬的军礼。
随即,他们的身影,便化作了点点的、充满了“感激”与“解脱”的星光,消散在了这片古老的战场之上。
整个世界,只剩下苏晨,与那王座之上,早已被眼前这一幕彻底震撼到无法言语的暗红色的身影。
“你……你做了什么?”
他那冰冷的声音之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理解的剧烈的波动。
“我什么都没做。”
苏晨看着他,平静地回答。
“我只是,听了听他们的故事。”
“然后,给了他们一个他们应得的‘结局’。”
苏晨顿了顿,将那充满了悲悯的目光,投向了眼前这个孤独的、愤怒的君王。
“现在,也该轮到你了。”
“你的‘故事’,又是什么?”
“我的故事?”
暗红色的身影,其燃烧着怒火的双眼,猛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