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舟破开昏黄粘稠的忘川河水,无声前行。
一踏入河面范围,李默便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阴寒死寂之气,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无视了他的护体罡气,直接刺入他的神魂深处!
这并非物理上的攻击,而是直指真灵本源的侵蚀!河水之中,仿佛蕴含着亿万生灵死亡时的痛苦、迷茫、不甘与怨念,化作无形的魔音,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
“放下吧……归于寂静……”
“挣扎有何用?终将一死……”
“融入忘川,得大解脱……”
各种负面情绪和诱惑的低语,如同潮水般涌来。李默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要被冻结、撕裂,然后被这无尽的死寂同化。他本就受损的神魂,在这恐怖的侵蚀下,如同暴风雨中的残烛,摇曳欲灭。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晃动,险些栽入河中。
“稳住心神,抱元守一。忘川渡的并非肉身,而是魂。”摆渡老人沙哑的声音如同定心咒般传来,他依旧不紧不慢地撑着船篙,仿佛周围的侵蚀与他无关。
李默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着近乎涣散的意识。他立刻运转《万化生灭诀》,并非对抗,而是引导!
他将那侵入神魂的死寂之气,视为自身“生死秩序”循环中,“死”与“静”的一部分,尝试以其独特的生灭真意去包容、去流转。同时,守墓人位格也散发出微光,那维护“安息”秩序的意境,让他对这股死寂的抵抗力莫名增强了几分。
痛苦依旧,那亿万魂灵的哀嚎依旧在冲击,但他的意识核心,却如同礁石般,在惊涛骇浪中逐渐稳固下来。
他盘膝坐在船头,闭上双眼,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任由那忘川之水的死寂之力冲刷着神魂,只是以生灭真意引导其流转,不使其彻底湮灭自身,也不让其脱离控制。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平衡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木舟在昏黄的河水中缓缓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千年。
当李默再次睁开双眼时,木舟已然靠岸。对岸,并非想象中的殿宇楼阁,而是一条蜿蜒向上、笼罩在迷蒙雾气中的青石小径——三生路。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虽然依旧疲惫,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了一丝,那忘川之水的侵蚀,仿佛是一种另类的淬炼。而他体内那丝来自亘古墓园的死寂之力,在经历了忘川之水的冲刷后,似乎变得更加“温顺”,与他的生灭循环融合得更加紧密。
“第一关,算你过了。”摆渡老人依旧站在船尾,声音平淡,“前面就是三生路。踏上去,你将会看到属于你的因果。沉溺其中,则真灵迷失,永世徘徊。看破虚妄,方能抵达轮回殿。”
李默深吸一口气,对着摆渡老人躬身一礼:“多谢前辈。”
他迈步下船,踏上了那条青石小径。
脚步落下的瞬间,周围景象骤变!
他仿佛瞬间回到了地球,回到了那个平凡的出租屋,电脑屏幕上还闪烁着未写完的代码。同事的催促声,城市的喧嚣声,扑面而来。一种强烈的“真实感”和“归属感”涌上心头,仿佛之前在修真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的梦境。
“这才是你的生活,回来吧……”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心底响起。
李默眼神恍惚了一瞬,但随即,他摇了摇头,眼神恢复清明。
“镜花水月,终究是幻。”
他一步踏出,眼前的现代景象如同水面波纹般荡漾、破碎。
场景再变。
他出现在一个古老的村落,成了一个懵懂的孩童。有慈祥的父母,有关爱的玩伴,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然后,战火燃起,村落被毁,亲人离散,他颠沛流离,最终冻饿而死倒在雪地之中。那死亡的冰冷与绝望,无比真实。
“这是你的前世,感受这痛苦吧……”因果的低语再次响起。
李默感受着那彻骨的寒冷与绝望,心中波澜起伏,但他依旧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前世已逝,因果已了。”
他再次迈步,幻境破碎。
这一次,他看到了未来!
他站在一片浩瀚的星空战场之上,身后是无数追随他的修士,前方是铺天盖地、散发着恐怖寂灭气息的归墟大军。叶青璇、酒徒、苏璎……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战斗中倒下、陨落。最终,他独自一人,面对着那吞噬一切的归墟之门,浑身是血,力量耗尽,带着无尽的不甘与绝望,被那黑暗彻底吞噬……
那失败的惨烈与终结的死寂,几乎要将他的道心击垮!
“这就是你的宿命!挣扎无用,反抗徒劳!归于寂灭吧!”因果的咆哮震耳欲聋。
李默看着那绝望的未来景象,身体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动摇。这幻象太过真实,仿佛就是注定发生的结局!
但就在他的道心即将崩溃的刹那,他体内那融合了死寂之力的生灭真意猛然自行运转!那代表着“秩序”与“归根”的守墓人位格轰然震动!
“不!”
他发出一声低吼,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未来并非注定!因果亦可斩断!我的路,由我自己走!纵使前方是万劫不复,我也要劈出一条生路!”
他猛地踏前一步,意志如同出鞘的利剑,悍然斩向了那绝望的未来幻象!
“咔嚓!”
如同镜子破碎,未来的景象寸寸瓦解。
周围的迷雾散去,青石小径到了尽头。前方,一座古朴、沧桑、仿佛存在于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巨大殿宇,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殿门之上,悬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蕴含轮回道韵的大字——
轮回殿!
第二关,过!
李默站在殿门前,大口喘息,脸色苍白,神魂消耗巨大,但眼神却如同历经淬火的精钢,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