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会议室就在总裁办公室隔壁,门一开一合,仿佛是两个世界。
外面是还残存着我们片刻温存与并肩战意的空间,里面,则是冰冷、现实、充满算计与压力的角斗场。
陆砚深推门而入,我落后他半步。
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四五个人。都是集团董事会的元老,年纪最轻的也过了五十,个个面色沉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低压。
看到陆砚深进来,几人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随即不约而同地、或直接或隐晦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复杂,有审视,有疑虑,有毫不掩饰的不满,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我知道,在这些人眼里,我依然是那个引发这场危机的“祸水”,是那个需要被“切割”掉的麻烦。
陆砚深径直走到主位,却没有立刻坐下。他单手撑着光洁的桌面,目光沉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坐在他右手边第一位、头发花白、神色最为严肃的老人身上——集团副董事长,也是陆家的远房叔公,陆正宏。
“叔公,几位叔伯,这么晚还劳烦大家跑一趟。”陆砚深开口,语气是惯常的沉稳,听不出情绪。
陆正宏清了清嗓子,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看向陆砚深,又若有似无地瞟了我一眼:“砚深,不是我们想给你添乱。是现在的局面,由不得我们不着急啊!”
他旁边一位姓王的董事立刻接话,语气急切:“是啊,砚深!股价连着跌停,外面骂声一片,合作伙伴的电话都打到我们这儿来了!宏远的老赵刚给你打过电话吧?他什么态度,我们都能猜到几分!再这样下去,人心就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挽回损失!”另一位李董事敲着桌子,“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沈小姐。”他终于把目光正式投向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沈小姐,我们并非针对你个人。但事实是,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过去的那些……传闻,导致了集团正面临巨大的声誉危机和经济损失。作为董事,我们必须为全体股东的利益负责。”
他的话,像是一把精心打磨过的软刀子,看似冠冕堂皇,实则刀刀指向我的“不堪”,暗示我才是那个应该被牺牲掉的代价。
我安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们讨论的是一个与我无关的人。只有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着一丝内心的紧绷。这种被当众审判、被当做物品一样权衡取舍的感觉,并不好受。比面对网络上的污言秽语,更让人感到屈辱。
陆砚深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听着,面色平静,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越来越冷。
陆正宏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图穷匕见,他看着陆砚深,语气带着长辈式的“语重心长”,却不容置疑:“砚深,我们知道你对沈小姐有感情。年轻人,重感情是好事。但你是集团的掌舵人,不能感情用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小姐暂时离开公司,避开风头。或者,发一个声明,澄清一下你们的关系,表明公司立场……”
“离开?澄清?”陆砚深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地上,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不再看陆正宏,而是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那眼神锐
利如刀,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叔公,各位,”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在会议室里回荡,“我想你们搞错了一件事。”
他猛地抬手,指向我,动作快而决绝。
“不是沈清弦需要砚深集团,”
他一字一顿,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和守护。
“而是我陆砚深,需要她!”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几位元老脸色骤变。连我都微微怔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我用力掐住掌心,才没让那点湿意泛滥。
陆正宏脸色铁青:“砚深!你这是什么话!为了一个女人,你要置集团于不顾吗?!”
“女人?”陆砚深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讥讽,“你们口口声声说的这个女人,是‘晨曦计划’的核心策划者!是她带着团队拿下了和瑞士方的关键合作!是她提出的社区生态模型,让我们在‘海岸城’项目上比对手领先了整整一个身位!”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没有她,砚深集团现在可能还在传统地产项目里打转!没有她,我们凭什么去跟星耀科技争?凭什么让宏远这样的巨头愿意跟我们合作?!”
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你们现在觉得她是麻烦,是负累?那我告诉你们,在她来之前,砚深集团是什么样子?死气沉沉,固步自封!是她带来了新的思路,新的活力!”
他喘了口气,目光如炬,死死盯住脸色发白的陆正宏,以及另外几个眼神闪烁的董事。
“至于外面的风言风语?”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是有人害怕了!害怕她带来的变革,害怕砚深集团真的崛起,动了他们的奶酪!所以他们要用最下作的手段,毁了她,也顺便毁了砚深集团的未来!”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我身上,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凌厉,只剩下一种深沉到极致的、不容动摇的坚定。
“我再说最后一次,”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更强的力量,仿佛宣誓。
“沈清弦,是我的未婚妻,是我陆砚深认定的一生伴侣。所有针对她的攻击,就是针对我陆砚深!”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谁再提切割这两个字,”
“现在就给我,”
“滚出董事会!”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几位在商海沉浮半生的元老,被陆砚深这番毫不留情、甚至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彻底震住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他挺拔的身影里散发出的决绝和强大气场,让他们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由他们看着长大的继承人,早已羽翼丰满,不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和施压的对象了。
陆正宏张了张嘴,脸色由青转白,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颓然靠在了椅背上。
我知道,这一关,我们暂时顶住了。
不是因为妥协,而是因为,陆砚深用他强硬的、不容置疑的姿态,为我,也为我们共同的未来,筑起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他坚定地站在了我身前,挡住了所有明枪暗箭。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宽阔的、仿佛能撑起一切的肩膀。
泪水终于还是没忍住,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委屈,不是害怕。
是安心。
前所未有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