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为了公事。”
这六个字,像一道魔咒,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诡异的停滞,随即是更汹涌的哗然。议论声、质疑声、相机疯狂的快门声,混合成一片喧嚣的海洋,几乎要掀翻屋顶。
而我,就坐在这片风暴眼的中心。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耳朵,嗡嗡作响。世界的光线和声音都变得扭曲而不真实,只有台上那个男人的身影,和他穿透一切嘈杂、牢牢锁住我的目光,清晰得令人心慌。
他想干什么?
这个问号,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让我几乎窒息。
在一片混乱中,陆砚深的表情依旧平静。他甚至没有试图去安抚台下躁动的人群,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却带着无形的、巨大的压迫感。
奇迹般地,会场里的喧哗声,竟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迅速地低了下去,最终再次回归一种紧绷的、充满巨大疑问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更大,死死地盯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注定石破天惊的举动。
他满意于这重归的寂静,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我。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做了一件让在场每一个人,包括我,永生难忘的事情。
他动了。
他没有继续站在那个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主讲台后,而是迈开了步子。
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哒、哒”声。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会场里,被放得极大,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他走下了主讲台的台阶。
他没有走向侧面的嘉宾出口,也没有走向任何一位高管。
他径直地,一步一步地,朝着台下走来。
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跳出胸腔。我能感觉到周围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瞬间从台上转移,聚焦到了我的身上。惊愕、好奇、探究、难以置信……各种视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缚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他想干什么?
在这么多人面前?
走到我面前来?
我的手指死死地抠住了座椅的扶手,指甲陷进柔软的皮质里。我想逃,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样,僵硬无比。我只能看着他,看着这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步脱离他权力的王座,走向我。
他的步伐很稳,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从我脸上移开过。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太过浓烈,让我无法分辨,只能感到一种灭顶般的压迫感。
距离在缩短。
五米,三米,一米……
他终于停在了我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我被迫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顶灯的光线被他挡住,在他的轮廓边缘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
会场里死一般的寂静。连相机快门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都惊呆了,忘记了反应。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然后,在我,以及在场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陆砚深,这个从来都是被人仰望、习惯了掌控一切的男人,缓缓地,弯下了他的膝盖。
不是鞠躬。
不是弯腰。
是实实在在的,右膝弯曲,左腿支撑,以一个无比标准、无比郑重的姿势——
单膝,跪地。
“咚。”
膝盖接触地面的声音很轻,但在那极致的寂静里,却像一记重鼓,狠狠敲在了每个人的耳膜上,也敲碎了我所有的思考和伪装。
我猛地用手捂住了嘴,才能抑制住那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逆流,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和巨大的眩晕感。
他……跪下了?
陆砚深,向我,单膝跪地?
在全世界镜头的注视下?
闪光灯停滞了一秒,随即以更疯狂、更密集的频率爆闪起来,亮如白昼,将这一幕清晰地记录下来。台下终于无法再保持寂静,压抑的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汇成一片低沉的浪潮。
“天啊!”
“我看到了什么?”
“陆总他……跪下了?”
“对着……沈清弦?”
所有的礼仪、所有的场合规则,在这一刻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举动彻底粉碎。没有人能理解,没有人能想象。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而我,是这场风暴唯一的目标。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跪在我面前的男人。他仰着头,灯光落进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我苍白失措的脸。他脸上没有任何屈辱或不甘,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清澈,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将自己全然交付的决绝。
仿佛在他面前的我,不是那个曾被他视为保姆、肆意羞辱的落魄千金,而是他愿意俯首称臣的、唯一的信仰。
是世界。
时间、空间、周围的所有人和声音,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
只剩下这个跪在我面前,用最卑微也最骄傲的姿态,仰望着我的陆砚深。
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炸开。
他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