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那个虚掩的信封封口时,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一种混合着强烈负罪感和无法抑制的探究欲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我,让我呼吸都变得困难。
储藏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放大了我每一次心跳的轰鸣声,以及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时,与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我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窃贼,既害怕被发现,又无法抗拒前方可能存在的、足以照亮一切的光源。
封口被轻轻掀开。没有胶水的粘滞感,很顺滑。一股更浓烈的、属于旧纸张和淡淡霉味的气息,从信封开口处逸散出来,钻进我的鼻腔。
里面似乎没有信纸那种厚实的感觉。触手所及,是一种更薄、更脆的纸质。
我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屏住呼吸,用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缓慢地探入信封内部。指尖触碰到了一张对折的、边缘有些许毛糙的纸张。
是什么?
一张便签?
一页记录?
还是……
我的指尖微微用力,轻轻夹住了那张纸,将它从信封里抽了出来。动作轻缓得如同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其损毁,或者惊动了什么沉睡的秘密。
纸张被抽出的过程很顺利。它静静地躺在我戴着薄棉手套的掌心,对折着,比普通的A4纸要小一些,纸质略显粗糙,颜色是一种不均匀的、带着岁月痕迹的微黄。
信封里再没有别的东西。空荡荡的,仿佛它的存在,只是为了守护这一张薄薄的纸。
所有的注意力,瞬间全部聚焦在这张对折的纸上。
它是什么?
为什么会被如此隐秘地藏在这里?
强烈的不安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股冲动的好奇。我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立刻将它塞回信封、放回原处,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冲动。仿佛只要不去看,那个可能颠覆一切、带来未知风暴的秘密,就不会成真。
可是,手却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移动。目光死死地锁在那张泛黄的纸上,仿佛它能自己燃烧起来,照亮某个我一直身处其中却浑然不觉的黑暗角落。
犹豫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
最终,探寻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我深吸了一口满是尘埃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用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张对折的纸,一点一点地……打开了。
动作慢得像是在拆解一枚定时炸弹。
纸张被展开,平铺在我的掌心。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纸张顶端清晰印着的银行LoGo和标准格式的表格线。这是一张……单据?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阴云般迅速笼罩下来。
我的目光急速下移,掠过那些格式化的栏目名称,直接捕捉关键信息。
【汇款金额】那一栏,印着一长串数字。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那是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数字。即便以我昔日沈家千金的眼界来看,这也绝对是一笔足以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的巨款。
视线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向旁边的【汇款日期】。
当那个日期清晰地撞入眼帘时,我的大脑“嗡”的一声,陷入了一片彻底的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百骸传来刺骨的寒意。
那个日期……
我死也不会忘记。
三年前。
精确到……我父亲的公司,沈氏集团,对外正式宣布破产前……整整一周。
时间点,精准得可怕。
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记忆中最痛楚、最混乱的那个节点。
一周。
仅仅一周的时间差。
如果这笔钱当时真的到了父亲的账户上,如果一切顺利……或许,或许沈家就能撑过那次致命的危机?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会被迫离开陆砚深,不会家破人亡,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这个假设像闪电一样劈过我的脑海,带来一阵剧烈的、几乎让我晕眩的刺痛。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胸口像是被巨石死死压住,喘不过气来。拿着那张纸的手,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几乎要握不住这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的纸片。
我强迫自己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用尽全身的力气,视线艰难地、一寸寸地向下移动,落在了最关键的那一栏——
【汇款人账户名称】。
当那三个字,那三个我熟悉到刻骨铭心、恨入骨髓又……复杂难言的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时——
“轰——!”
仿佛有一颗炸弹,在我脑海中轰然引爆。所有的思维、所有的认知、所有的情绪,在瞬间被炸得粉碎,灰飞烟灭。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我僵立在原地,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雕像。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空洞无神,只能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纸上,汇款人栏里,那个名字。
陆。
砚。
深。
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钉,带着嗤嗤作响的灼热和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地钉进了我的视神经,钉进了我的大脑,钉进了我摇摇欲坠的世界观。
怎么会……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