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死!”
“你们把她还给我!”
现场彻底陷入了混乱。
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快!快拉住他!”
几个保镖反应过来,冲上去试图将他从墓穴边拖开。
然而,此刻的陆夜,力气大得超乎想象。
他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每一个试图靠近他的人,都被他用手肘、用肩膀、用身体狠狠地撞开。
他的眼中只有那口正在被泥土覆盖的棺木。
“她答应过我的……她会回来找我……”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声音破碎不堪。
“你们不能埋了她……她会害怕……”
指甲在刨挖中翻裂,鲜血从指尖渗出,很快就被黑色的泥土掩盖。
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赵静被眼前这疯狂的一幕吓得脸色惨白。
短暂的惊恐过后,是更深的愤怒与崩溃。
“陆夜!你这个疯子!”
她再次冲了上去,这一次,她不再是打他,而是撕扯他,试图阻止他这亵渎死者的行为。
“你让她安息吧!求求你了!”
“她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
“疯子!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陆夜对她的撕打毫无反应,他一门心思地刨着土,仿佛要用自己的血肉,为他的神明挖出一条重生的路。
一场庄严肃穆的葬礼,彻底变成了一场荒诞不堪的闹剧。
远处的楚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却倒映着陆夜疯狂的身影。
嫉妒,像一条毒蛇,无声地啃噬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疯的人是他。
凭什么做这些事的人是他。
凭什么……那个能不顾一切为她疯狂的人,不是自己。
他缓缓地闭上眼,一行清泪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滑落。
现场的混乱已经无法控制。
终于,有人拨通了急救电话。
很快,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提着急救箱赶到了现场。
他们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一愣。
“病人情绪极度不稳定,有暴力倾向,必须使用镇定剂!”
为首的医生迅速做出判断。
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再次一拥而上,这一次,他们不再留手,用尽全力将陆夜死死地按在泥地里。
“放开我!”
陆夜剧烈地挣扎着,他的脸颊和昂贵的西装上沾满了泥污,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放开!我要带她回家!”
一个护士拿着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针管,快步上前。
冰冷的针尖刺入皮肤。
陆夜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挣扎的力道,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开始一点点变弱。
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眸,渐渐失去了焦距,变得涣散。
他不再嘶吼,只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墓穴的方向伸出手。
“姐姐……”
一声破碎的、带着孩童般呜咽的呢喃,从他唇边溢出。
然后,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世界,彻底安静了。
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年,像一个被玩坏的玩具,被强行关机,瘫软在泥泞之中。
医生们将他抬上担架,盖上白色的被单,匆匆离去。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雨幕里。
闹剧落幕。
只留下一座被刨得乱七八糟的坟墓,和一群面面相觑、心有余悸的宾客。
赵静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楚晏依然站在原地,像一尊风化的石像。
他看着救护车消失的方向,那双死寂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一种混杂着怜悯、嫉妒、与更深沉的、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知道。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和他一样的,活在地狱里的疯子。
救护车的鸣笛声撕裂了湿冷的雨幕,由近及远,最终被密集的雨声彻底吞没。
闹剧落幕。
楚晏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雨水冲刷了千年的石像,没有任何动作。
他看着那辆白色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那双空洞的棕褐色眼眸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快意。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原。
他没有阻止。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个被强行带走的、名义上的侄子。
陆夜的疯狂,在他看来,是一种刺眼的、他没有资格拥有的奢侈品。
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男人,冷漠地看着另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男人,被当作疯子拖走。
这场景荒诞得可笑。
雨水浸透了他昂贵的黑色西装,冰冷地贴着皮肤,但他感觉不到。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自己被这场永不停歇的雨,一点点侵蚀,风化。
直到助理张霖撑着伞,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
“楚总,您该回去了。”
张霖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永远优雅从容的楚晏了。
他瘦得脱了相,高大的身形显得空旷而萧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楚晏的眼珠,僵硬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了张霖脸上。
那目光空洞得吓人,让张霖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了僵硬的腿,转身,朝着墓园外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泥泞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亲眼看着苏晚为了救自己,被那盏华丽的吊灯彻底吞没。
那个画面,像一帧被无限循环的电影,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巨大的痛苦与自责,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他回到那间空旷冰冷的顶层公寓。
这里的一切,都还残留着苏晚来过的痕迹。
玄关处那双她换下的高跟鞋。
沙发上那个她抱过的靠垫。
空气里,仿佛还飘散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这些痕迹,都在无声地提醒他,她曾经存在过,然后,又被他弄丢了。
楚晏没有开灯。
他径直穿过黑暗的客厅,走进了主卧的浴室。
他伸出手,拧开了花洒的开关。
没有一丝犹豫,他将旋钮转到了最冷的那一端。
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从头顶倾泻而下。
他穿着那身早已湿透的西装,就这么站了进去。
水流冲击着他的身体,带走了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