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贞路四号的碗柜,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带着陈年灰尘、樟脑丸和一种……被刻意遗忘的压抑气息。哈利·波特猛地睁开双眼,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扎入太阳穴,让他瞬间蜷缩起来,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被达力揍的钝痛,不是弗农姨父咆哮震动的闷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般的剧痛。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他十一岁的大脑——
青紫色的雷霆撕裂魁地奇球场阴沉的天空……冰冷粘稠的蚀魂烟缠绕着嘶吼的蛇怪……赵静清碎金色瞳孔中最后的决绝与寂灭……青铜指环吞噬道种时灵魂被抽空的极致痛苦……玄诚在破碎道观中形神俱灭的惊骇……星骸之间浩瀚的星空与星灵沧桑的警示……魔法部官员瘫倒在地的恐惧……以及最后,他立于塔楼之巅,以雷霆律令宣告戒严霍格沃茨的冰冷威严……
“呃啊……”哈利发出痛苦的呻吟,双手死死抱住头,指甲几乎抠进头皮。冷汗瞬间浸透了他过大的、散发着洗衣粉味的旧t恤。
幻觉?噩梦?怎么可能如此清晰……如此……真实?那种掌控雷霆、意志如钢的感觉,那种目睹寂灭、背负重任的沉重……绝不是一个备受欺凌的十一岁孤儿该有的“梦”!
他颤抖着摊开双手,借着碗柜门缝透入的微弱晨光仔细查看。手掌瘦小,指节分明,带着些许擦伤和老茧,是达力“哈利 hunting”游戏的常见战利品。没有雷纹,没有道痕,更没有那枚冰冷沉重的青铜指环。
他下意识地集中意念,试图沉入丹田——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饥饿带来的轻微痉挛。没有温顺磅礴的雷霆道源,没有与指环共鸣的悸动。
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噩梦。
但额头上,那道闪电形的疤痕却传来一阵阵异常清晰、带着微弱灼痛的悸动,仿佛在无声地反驳着“梦境”的结论。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碗柜的门被粗暴地砸响,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起来!小子!别像头懒猪一样赖着!该做早餐了!”佩妮姨妈尖利刻薄的声音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穿透薄薄的门板。
哈利浑身一僵,梦境(?)中那种挥手间湮灭魔法部传讯、以意志震慑群巫的冰冷威严瞬间消散,被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了逆来顺受的警惕与压抑迅速取代。
“是……是的,佩妮姨妈。”他声音沙哑地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迅速爬起身,套上眼镜,摸索着穿上那双鞋底几乎磨平的旧球鞋。
推开门,弗农姨父肥胖的身影堵在走廊里,穿着条纹睡衣,鼓胀的肚子几乎要撑开扣子,小眼睛不耐烦地瞪着哈利。
“快点!磨磨蹭蹭的!熏肉不许煎糊!蛋要单面流心!达力不喜欢吃全熟的!”他粗声粗气地命令道,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哈利脸上。
哈利低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快步挤过弗农姨父身边,走向厨房。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这种程度的呵斥早已是家常便饭),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错位感。
一边是梦境中浩瀚的力量与沉重的责任,一边是现实里逼仄的碗柜与永无止境的训斥和劳作。哪一个才是真实?
他机械地拿出煎锅,点燃煤气灶,脑子里却疯狂回闪着“梦境”的片段:Astrophos塔楼、雷霆道种、赵静清、玄诚……
赵静清……那个穿着深青色道袍、碎金色瞳孔、强大却最终寂灭的东方教授……如果他真的存在,为什么此刻毫无痕迹?如果那力量是真的,为何此刻感受不到分毫?
“发什么呆!蛋!蛋要糊了!”佩妮姨妈的尖叫声再次响起。
哈利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将鸡蛋翻面,险些打翻油瓶。额头的疤痕再次传来一阵灼痛。
不对劲……这疤痕的痛楚……和梦里被蚀魂烟冲击、被魂器蛊惑时的感觉……太像了!绝不是简单的心理作用!
一个冰冷而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如果……那不是梦呢?如果那是……某种意义上的……未来?或者……另一个可能性的碎片记忆?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几乎握不住锅铲。
早餐在一片压抑的沉默和达力咀嚼熏肉的吧唧声中度过。哈利味同嚼蜡,所有的感官和思绪都沉浸在内心的惊涛骇浪之中。
直到——
哐当!
一大堆信件从门缝里塞了进来,散落在地毯上。 mostly 是账单和广告。
但其中一封,迥然不同。
厚重的羊皮纸信封,泛着微黄的色泽,用一种奇怪的、仿佛闪烁着微光的墨水书写着地址:
萨里郡
小惠金区
女贞路4号
楼梯下的碗柜
哈利·波特先生 收
没有邮票,没有邮戳。
哈利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他认得这种信封!在“梦”里,他收到过!是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
弗农姨父也看到了,他发出一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火鸡般的怪叫,肥胖的身体以惊人的敏捷扑过去,一把抢过那封信,脸色瞬间变得紫红。
“给我的!”达力尖叫着,试图去抢。
“我的!我的信!”弗农姨父咆哮着,将信死死攥在手里,小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愤怒,仿佛那不是一封信,而是一枚炸弹。
哈利站在原地,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封信,呼吸急促。来了……和“梦”里一样……不,不一样!在“梦”里,他当时只有好奇和懵懂,而现在……他感到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预知的战栗!以及一丝……被深深压抑的、源自“梦境”记忆的……不耐烦!
弗农姨父粗暴地撕开了信封(在“梦”里,他试图烧掉但失败了),抖出信纸,快速扫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如同见了鬼一样。
“疯……疯子!一群疯子!”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将信纸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如同被烫到一样,“没有这种事!绝对没有!达力宝贝,回房间去!哈利——你!回你的碗柜去!今天不许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如同“梦境”记忆的重演,却又带着截然不同的内心体验。更多的信件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涌来:从壁炉里喷出,粘在牛奶瓶底,甚至从窗户缝隙里塞进来……弗农姨父的恐惧和愤怒与日俱增,他疯狂地封堵着一切入口,咆哮着“要阻止这荒唐事”。
哈利被迫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不再像“梦”中那样只有懵懂的渴望和一丝叛逆,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观察着。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弗农姨父会带着他们疯狂逃窜,最终躲到海上的礁石小屋,然后……
……然后那个混血巨人,鲁伯·海格,会砸开门,带来蛋糕和真正的真相。
但这一次,哈利内心的波澜并非源于对魔法世界的好奇,而是一种急迫的求证!他需要确认!确认霍格沃茨是否存在!确认邓布利多、麦格教授是否存在!确认……那个Astrophos学院,那个赵静清……是否……也存在过,或即将存在?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确认,自己脑海中那些破碎的记忆、那份对力量的模糊感知、额头上异常的疤痕灼痛……究竟是不是疯狂的臆想!
终于,暴风雨之夜,礁石小屋的门被整个砸开。海格巨大的身影填满门框,雨水和咸腥的海风倒灌而入。
一切都如同“梦境”复刻。
但当海格将那封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递到他手中,用粗哑的嗓音说出“你是个巫师,哈利”时,哈利抬起头,碧绿的眼眸中没有惊喜,没有茫然,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探究与平静。
他接过信,指尖拂过霍格沃茨的盾徽蜡封,一种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熟悉的悸动,顺着指尖猛地窜入他的体内!
不是魔力波动,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触及灵魂本源的共鸣!与他脑海中那些雷霆道韵的记忆碎片,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却毋庸置疑的呼应!
轰——!!!
脑海中的“梦境”碎片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瞬间燃烧、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真实!那不是梦!那是……烙印!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电闪雷鸣的夜空,碧绿的瞳孔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碎金色电芒,一闪而逝。
海格和德思礼一家都被他此刻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威严的眼神惊住了,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哈利缓缓低下头,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课程列表——魔咒学、变形术、魔药学、黑魔法防御术、草药学……
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学院列表上:格兰芬多、赫奇帕奇、拉文克劳、斯莱特林。
没有……Astrophos。
没有雷霆之源。
赵静清……不存在于这封信上。
一股冰冷的失落与更深的疑惑瞬间攫住了他。为什么?如果记忆是真的,为什么这里没有Astrophos?赵静清去了哪里?还是说……时间线发生了变化?或者……那场“梦”……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故事?
“……当然,最好进格兰芬多!”海格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听说斯莱特林……”
哈利合上信纸,抬起眼,打断了海格,声音平静得不像个孩子:“海格先生,请问……霍格沃茨,有没有一个叫做……Astrophos的学院?”
海格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充满了纯粹的、毫不作伪的茫然:“阿斯……什么?没听说过!霍格沃茨只有四个学院,从来没变过!小子,你从哪里听来的怪名字?”
冰冷的现实如同海水,淹没了哈利最后的侥幸。
没有Astrophos。没有赵静清。至少在此时此刻的霍格沃茨,不存在。
那么……他的记忆,从何而来?那雷霆道种的力量感,那弑道灭魂的沉重,那星骸之间的警示……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漫长而逼真的……噩梦?
额头的疤痕再次传来灼痛。
哈利沉默地低下头,将信纸仔细折好,放入怀中。无人看到的角度,他碧绿的眼眸深处,那一点碎金光芒再次顽强地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
噩梦?不。
那份沉重,那份力量感,那份洞察与决断……太过真实。
即便Astrophos消失,赵静清无踪,这个世界似乎走向了另一条岔路。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哈利·波特,不再是一个懵懂等待命运的十一岁男孩。
他是一个……带着疑似未来记忆碎片、背负着未知谜团与可能性的……归来者。
霍格沃茨……我来了。这一次,我会亲自找出答案。
他看着窗外依旧肆虐的暴风雨,心中默念。
风暴,或许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