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二蛋低声叫住那工人，“刚听您说，要出手工业券？”
工人警惕地看他一眼：“咋？你要？比那孙子价高？”
二蛋笑了笑：“我不直接买。我跟您打听个事儿，您要是能给我个准信，我兴许能帮您换个更划算的。”
工人将信将疑：“啥事儿？”
“东郊粮站晚市，抛售碎米那事儿，您知道内情不？具体啥时候？真的要工业券？多少券换多少米？”二蛋一连串问出来。
工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二蛋：“你问这干嘛？那地方可不是小孩去玩的。”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想碰碰运气。”二蛋摆出一副苦哈哈的表情。
工人看他年纪不大，说话却稳当，叹了口气：“唉，都是难兄难弟。我也是听我一哥们说的，他昨个儿晚上去的。说是每礼拜三、六晚上八点以后，粮站后门边上的小胡同，有那么一会儿。不要票，但得要工业券，或者崭新的工具啥的他们也收。听说五张工业券能换十斤碎米，还是陈的，但总比没有强啊！”
周三、六，晚八点，五张券换十斤陈米……二蛋心里飞快计算。今天就是周二！明天晚上就有！
“谢了大哥！”二蛋道了声谢，从兜里掏出那个小钢刨，“这个，您看能值几张工业券？或者您直接拿去，看能不能换点药钱？”
那工人接过小钢刨，眼睛一亮。这玩意儿做得精细，钢口也好，一看就是老师傅的手艺，比市面上卖的不差。“这……你小子哪来的？”
“我爹厂里的边角料，我瞎做的。”二蛋含糊道，“您要是觉得行，就抵给您当个信息费。”
工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钢刨揣进了兜里：“成！我也不占你便宜，这玩意儿我找地方换了钱，够给我娘抓两副药了。那信息你爱用不用，自己掂量风险。”说完匆匆走了。
信息到手了！二蛋心里有点小激动，但马上又冷静下来。五张工业券换十斤陈米，听着划算，但家里攒那点工业券是爹妈的心血，准备买缝纫机的！而且怎么去？让谁去？爹肯定不行，太扎眼。妈？更不行。自己去？半大小子，揣着工业券和换来的米，黑灯瞎火从东郊回来，路上让人劫了咋整？
这风险，忒大。
二蛋皱着眉头往回走，快到家门口时，脑子里突然电光石火一闪！
工业券……他想起一件事！大概在第一卷的时候，他帮街道办修好了一个卡死的轴承茶几，当时街道办主任高兴，说以后有啥困难可以找他。后来好像有一次闲聊，主任提过一嘴，说他们街道办有时能申请到一些额外的工业券，用于奖励先进或者应急……
一个“老六”计划瞬间在二蛋脑子里成型了。
他没回家，一拐弯先奔了街道办。正好快到中午下班点，王主任还在办公室。
“王主任！”二蛋敲敲门，探进个头，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愁容。
“哟，二蛋啊？咋了？家里有事？”王主任对雷家印象很好，尤其是徐兰工作认真，二蛋也常帮街道解决些小技术难题。
“主任，唉……”二蛋叹口气，挠挠头，“是我爹……厂里不是下了新定量吗？二十二斤。我爹那体格，您知道的，抡大锤的，这点粮食哪够啊？这两天回家就唉声叹气，说干活都没劲儿，怕耽误了厂里生产任务……我妈愁得直掉眼泪，我这……”
他半真半假地诉苦，重点突出老爹作为技术骨干为国家出力却吃不饱的“忧愤”。
王主任一听，脸色也严肃起来：“是啊，这次定量确实……唉，困难时期嘛。雷师傅可是咱街道的技术能手，七级工！可不能垮了。街道也难啊……”
二蛋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主任，我爹这人轴，不肯给组织添麻烦。我就想……就想能不能用点别的办法……我听说，东郊那边好像有点碎粮……好像……好像可以用工业券换？”他故意说得含糊，试探地看着王主任。
王主任愣了一下，压低声音：“你小子消息还挺灵通？是有这么回事，那是粮站处理一些库存底子，不算正路子，但也是上头默许的，换点工业券回来也是给国家做贡献嘛。怎么？你家有工业券？”
二蛋苦着脸：“我家那点，攒着给我妈买缝纫机的，哪敢动啊……我就是听说，要是街道这边能有点工业券……哪怕借几张，等我爹缓过这劲儿，发了工资攒了再还……”
王主任沉吟了一下。雷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底子清白，困难真实。二蛋这孩子也挺机灵，常给街道帮忙。几张工业券，从街道的机动名额里批一下，倒也不是不行，算是特殊照顾技术工人家庭。
“这样啊……”王主任拉开抽屉，翻了翻，拿出一个小本本，“街道这儿呢，确实还有几张工业券，是准备奖励这次除四害先进个人的……唉，看你爹这样，生产任务要紧。我先批五张给你家应应急，你们自己去想办法换点粮食。但是二蛋，这话可说头里，这算街道借支给雷师傅的，下个月可得想办法还上！而且，去换粮食这事儿，可得机灵点，别声张，出了事街道可不承认！”
“哎呦！谢谢主任！太谢谢您了！”二蛋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连连保证，“您放心！保证谁也不说！下个月一定还！我爹吃了饱饭，一定能给厂里立新功！”
拿着五张盖着红戳的工业券从街道办出来，二蛋感觉兜里沉甸甸的。第一步，搞定“本金”！
接下来是运输和安全问题。自己一个人去肯定不行。找谁？姐夫赵刚！他是军人，有劲儿，而且明天周三，他休息日！二蛋立刻跑到胡同口公用电话那儿，给姐姐家打了个电话，也没细说，就说明天晚上请姐夫帮个忙，去东郊拉点东西。
姐姐春梅在电话那头笑骂：“你小子又憋什么坏呢？神神秘秘的！成，你姐夫明天没事，让他去给你当苦力！”
搞定！二蛋心里踏实了一半。
第二天，雷大炮和徐兰看着二蛋弄回来的五张工业券，听说是街道借支的，又是惊讶又是忐忑。二蛋只说是王主任看爹技术好，特殊照顾，让爹安心搞生产。至于晚上去换粮的事，他没敢细说，只含糊说托了朋友去试试，让爹妈别操心。
晚上七点多，天擦黑。二蛋跟家里说去找同学玩，溜出了门。在胡同口等了一会儿，姐夫赵刚骑着辆借来的三轮车来了，穿着便装，但腰板挺直，一看就不好惹。
“二蛋，到底干啥？”赵刚问。
二蛋凑上去低声说了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