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的指尖轻轻划过检查报告上的数据曲线,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裴之衡坐在她对面,正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着复杂的神经学原理。
血液数据异常是这款药的副作用,外公的症状与裴之衡一样,只是他当初大脑受到了损伤,引起了并发症。
听着裴之衡越发专业的跟她讲述着外公的病情,沈黎忍不住调侃,
“裴总这是要改行当医生了?”沈黎突然歪头,“裴氏集团要少位年少有为的总裁了。”
裴之衡失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刮过她鼻尖,“没大没小。跟你说正事,你倒是会扯,不担心外公了吗?”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怔了怔,像极了她高中物理偏科严重,他趁着假期放假回家,给她补习物理时的场景。
“有你在,我放心。”沈黎拍拍他肩膀,“不过,如果真的想学医,建议你跟家人还是要商议一下。”
裴之衡手中的病历本被捏出褶皱,垂下眼睫,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她总是这样,一个眼神就能看穿他所有心思。
“长辈的事,你少操心。”他合上文件夹,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是是是,”沈黎翻了个白眼,“你是长辈,那请问,长辈医生,您能不能一并检查一下您弟弟的大脑,让他快点恢复记忆。”
裴之衡神色复杂,抬眸看她,“你喜欢过去的他还是现在的他?”
空气瞬间凝固。
“都不喜欢呢?”沈黎漫不经心拿起他桌面上的笔转着,笔尖在阳光下划出细碎的光斑。
门外,裴之衍脚步瞬间顿住,悄然收回衣角,藏在了门口。
“阿黎,你又在口是心非。”他指了指她转笔的动作。
这姑娘只有在烦躁不安时,手上要拿着点什么把玩,来掩盖自己的情绪。
沈黎的笔突然停了。
垂着眼眸看着手中的笔,笔尖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之衡,我承认我曾经确实把他当成自己的光,追逐过一段时间,或许是喜欢过。”
她放下笔,轻笑着,“不过婚后的生活并不美好,我跟他之间,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你知道的,我这人防备心也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裴之衡听到这些,内心五味杂陈。
不管是听见他们幸福或是不幸福,他心口都有说不出的苦涩。
到底还是忍不住劝说,“你也知道,之衍的性格就是傲娇好面儿,他对你的感情……”
“好啦,长辈医生,我们聊病情你扯感情,你也跑偏了。”沈黎打断他的话,“说真的,我把他最近一次检查的结果发给你们,怎么一直没回复,很棘手吗?”
裴之衡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分析报告,刚准备递给沈黎,裴之衍假装刚来,状似随意地抽走了文件袋。
他的指尖在牛皮纸表面摩挲,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哥,这是什么?\"他佯装好奇地晃了晃文件袋,阳光在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恰好遮住眼底的慌乱。
沈黎转过身,发尾扫过他的手腕,“你的检查报告。”,微微仰头看向他,伸手,“给我,我看看。”
她伸手时,无名指上的空荡的戒痕在阳光下格外晃眼。
裴之衡明白裴之衍在担心什么,说道,“你的状况还需要等血块吸收后才能恢复。”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然后看向沈黎,“记忆需要在熟悉的环境和人的身边,刺激大脑拼接片段。”
裴之衍听见这话,心头不安沉了一沉,将文件递给沈黎,悠悠的倚靠在桌边。
沈黎接过文件,也懒得打开了。
他熟悉的环境和人,她哪里知道。
他主动跟她说话最多的那一年,就是宣布要订婚的那一年。
再之后,他莫名其妙让她取消与裴之衡的订婚,两人第一次激烈争吵,最后不欢而散以后,就是雪崩。
后来即便是他们结婚,他也没再给过她好脸。
她越热情他越冷,最后直接外宿。
“之衡,我可能帮不了他恢复记忆。”她垂眸思索了很久,声音很轻开口。
裴之衡瞥了眼假装镇定的弟弟,他跟在杨特助身边的人给他汇报的事。
他们结婚后关系突然变得很紧张,他下意识觉得,或许与他那场事故有关。
他敲了敲牛皮纸袋:“有一个U盘,应该能助你帮他恢复记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今天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们一早出发。”
裴之衍有一瞬的紧张,趁着沈黎最后去探望一眼外公的功夫,悄声问裴之衡,“那是什么?”
裴之衡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对你有利,再成不了,你哥我也没招了。”
看着裴之衡无奈的表情,裴之衍闭了闭眼,声音发紧,“你觉得,我跟她还有未来吗?”
“她对现在处于‘生病’状态下的你很有耐心,说明不是完全没有感情,过去那些误会和不快,我劝你,放下你的傲气,低头。”
“我现在不也是吗?”
“现在的你对她来说是一个失去四年记忆的人,不是那个让她痛苦了几年的男人,不一样。”
回去的路上,裴之衡的话还萦绕在他耳边,“想追回她,想要为过去的一切买单,你必须先‘恢复记忆’……”
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一旦她发现他恢复了记忆,只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