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场无妄的网暴风暴席卷而过，已经过去了三天。
林小满站在美术社活动室门前，看着原本干净的门板上被贴得乱七八糟的便利贴
“垃圾社团”
“自私自利”
“趁早解散”
……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在她心上。
她伸出手，指尖在这些充满恶意的字句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撕下。
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轻轻环住了她，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林小满顺势将头向后一靠，恰好枕在温久末结实温热的胸腹间。
近四十公分的身高差，让这个动作显得无比自然。
“没事的，社长，俺和关兄，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小满回过头，脸上挤出一个明媚笑容：
“嗐，多大点事！就算社员都跑光了，大不了咱们就回到原点，整个社团都是咱们自己人，多好！”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叮咚”一响。
她拿出来瞥了一眼，笑容淡了几分，语气却故作轻松：
“啧，又一个退社的。现在算上咱们五个‘高管’，满打满算，还剩十个人了。”
而这硕果仅存的十人里，还有两三个近期持续请假。
与正处于风口浪尖的美术社划清界限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约定的社团活动时间已到，空旷的教室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要不……咱们开一局？”林小满晃了晃手机，“你还记不记得社团刚成立的时候，咱们的社团活动就是打游戏，哈哈哈，现在也算是‘忆苦思甜’了。”
温久末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掏出手机。
“恁说得对，社长，俺们不怕。”
是啊，社团初立时，不也就只有他们三人吗？
每次活动，都是她和温久末在旁边联机打游。
关子元则坐在一旁，一边看他的天书论文，一边偶尔抛出两句犀利又精准的吐槽，惹得他们哇哇大叫。
现在，大不了就是回归最初的模样。
“同志们好！诶，你们怎么自己玩上了！”
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打破了沉寂，是洛毕达。
“小洛？”林小满有些错愕。
这几天，洛毕达因为处分的事情一直很消沉，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社长怎么能这样散漫！”洛毕达脸上看不出丝毫阴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快，开启今日社团活动！上次我答应教你们雕皮卡丘来着！”
林小满和温久末交换了一个眼神，谁都没有去追问那份刻意维持的“正常”背后是什么，只是默契地迅速收起了手机。
而后……
“那个……学长学姐们，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紧接着，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随即，秋律唯娇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挪了进来，手里还费力地拎着两大袋看起来就十分精致的蛋糕盒。
“我……请大家吃蛋糕。”她抬起清澈的大眼睛，小声说道。
林小满直接呆在了原地。
下一秒，她猛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秋律唯。
秋律唯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慢慢放松下来，甚至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拍了拍林小满的背。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学姐热情过度的“rua弄”。
“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林小满把脸埋在秋律唯的肩头，声音带着哽咽，“患难见真情……”
洛毕达在一旁摇了摇头，试图用他标志性的中二冲淡这过于感性的氛围：
“我爱美术，我更爱关神！关神在，我就在！士为知己者死……”
温久末适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即将开始的慷慨激昂的演讲。
秋律唯没说话，只是笨拙地开始拆蛋糕的包装盒。
她为什么坚持留下呢？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自己欣赏的关子元和苏老师都不在，社团名声扫地，连好朋友肖甜都劝她明哲保身。
可她还是来了。
指尖触碰到手背上还没撕掉的创可贴，那是上次社团活动做手工时不小心划伤的。
疼痛早已消失，但这小小的痕迹，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她的人生，像被精心养护在无菌玻璃罩里的名贵花卉，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帖周到。
交什么样的朋友，学什么样的才艺，甚至连喜怒哀乐，似乎都有一套既定的标准。
她所拥有的“友情”，更多是基于家世、成绩的对等交换，礼貌，周全，却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直到她上大学后，因为对关学长的憧憬，莽莽撞撞地闯入美术社。
这里没有小心翼翼的奉承，没有权衡利弊的交往。
林小满学姐会毫无形象地大笑，会拉着她偷吃被明令禁止的辣条。
温久末学长看似木讷，却会默默帮她搬最重的画架。
还有关学长……
在这里，她第一次体验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可以如此粗糙，又如此真实滚烫。
她如同一张被过度保护的白纸，终于窥见了色彩斑斓的世界。
她急于想在上面画下属于自己的图案，却连画笔都还不知该如何握紧。
她忽然想到，她对关学长的感情，究竟是喜欢，还是……
“同志们！”林小满一声惊呼，打断了秋律唯纷乱的思绪。
她举着手机，眼睛亮得惊人，“我们逆风翻盘的机会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快！没时间解释了！大家跟我走！”
半小时后。
四人歪歪扭扭地合力将一个装在箱子里的“大家伙”搬进了美术社活动室。
“苏老师友情赞助的‘秘密武器’，到了！”林小满目光灼灼，“是时候，给美术社正名了！”
“苏老师真是破费了。”洛毕达看着那颇具分量的物件，由衷感叹。
“接下来，一切按苏老师的计划行事！”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
余下三人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同样坚定的光芒。
林小满眼中闪烁着泪光。
大家的陪伴和支持给了她无尽的勇气，似乎在告诉她：
别害怕，黎明将至。
——
隔离酒店的房间内，气氛则相对宁静。
关子元移动鼠标，点击了“发送”键。
“已经提交完毕了。”他靠向椅背，对身边的苏悦说，“收集好的打印社垄断报价表、小洛事件的录音证据，还有整理好的学生评论截图，我都打包举报到工商管理局了。”
他不确定这封邮件是否会像之前的许多投诉一样石沉大海，但他必须试一试。
至于如何撤销洛毕达的处分，他心中已有一个初步的计划，只是需要等他解除隔离后才能实施。
“小满那边，我们的‘大家伙’也安排妥当了。”苏悦眨了眨眼。
“让苏老师破费了。”关子元握住她的手，笑着说。
“主要还是因为我的宝贝会赚钱。”苏悦在他唇边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这几天隔离，直播的频率高了不少，靠着关子元扎实的物理知识和两人默契的互动，确实挣了些外快。
购置“秘密武器”的开销，总算还能收支平衡。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能做的前置工作都已就位，剩下的，唯有静观其变，等待解封之日的到来。
“稍微工作一会吧。”关子元说着，关闭了电脑上已发送邮件的界面。
“嗯。”苏悦并排坐在他身边，视线无意间扫过他的电脑屏幕。
“嗯？你在看什么？”
关子元定睛一看，刚刚邮箱界面关闭，底下露出的窗口让他心里一慌。
手忙脚乱地想要将其最小化。
“没……没什么！”
苏悦唇角弯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凑近了些：
“跟姐姐有小秘密了？姐姐可看到了，你在看《三国志》？”
“呃……就……稍微拓宽一下视野……嗯，对，拓宽视野。”
关子元的眼神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忽。
苏悦看着他这副明明不擅长撒谎却还要硬撑的模样，心里一片了然。
她拥有看穿他所有小心思的智慧，他那点道行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但是，她更拥有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他不说，自有他的理由和时机，她愿意等。
“柳下抚摇琴起舞和一曲……”。
就在关子元不知该如何收场时，救世主般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
“大哥哥！”听筒里，立刻传来许伊然那甜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