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禵跟着八爷、九爷、十爷骑马往廉亲王府而去。
刚进廉亲王府的垂花门,十爷见树的雪白的京巴,便蹲下逗弄,允禩看他一眼,眉头微蹙:“多大的人了,还蹲在地上跟狗玩?没个爷的样子。”
十爷梗着脖子道:“我逗逗狗怎么了?再说方才在朝上,皇上提拔了马奇他们,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兄弟正该乐乐!”
“喜事?” 允禟冷笑一声,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你还当好事?”
十爷不服气地嚷嚷起来,嗓门比平日高了八度,“咱们手里有兵啊!我手里也有京营的调度权,现在兵权都在咱们兄弟手中,真要撕破脸,咱们怕过谁?”
“住口!” 允禩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眼神里的寒意让十爷瞬间闭了嘴。负手站在廊下,语气凝重,“十弟,你当这是过家家?皇上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天子,四海之内哪个不认?咱们手里的兵权是不假,可真要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你以为天下人会站在咱们这边?”
十爷被训得满脸通红,委屈巴巴地嘟囔:“升官还不好啊…… ”
“九哥求你了,你长点脑子吧。” 允禟扶着额角,一脸无奈,“当年是当年,如今是如今。这看似提拔咱们的人,他必然就有下一招。户部掌钱粮,刑部管刑狱,湖广还是赋税重地,他这是一步步把刀子架到咱们脖子上了。”
允禩转过身,目光落在允禵身上:“十四弟,你怎么看?”
“八哥,十哥说的也有理,逼宫那天,若曦亮出来的信牌,还有我手里的兵符,可不是一两双眼睛看见的。他要是真敢对咱们动手,就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锋芒:“我手里的兵,可不是摆设。大清的铁骑,八旗的兵力,京营的官兵,那哪一个不是要看兵符的?他想动咱们,得问问这些将士答不答应。”
允禩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今日朝上提拔马奇等人,就是明着告诉咱们,你手里有兵权不假,但这天下,终究是他的。钱粮、刑狱、地方,哪一样不在他掌控之中?”
“那可不一定。” 允禵挑眉,“他掌钱粮,我掌兵马。他要是敢为难咱们兄弟,我就敢带着铁骑直逼京城。到时候谁耗得起,还不一定呢。”
“就是!怕他做什么!” 十爷又来了劲,攥着拳头道,“真要打起来,我第一个带兵冲在前头!”
允禩看着这两个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十四弟有勇有谋,可性子太烈,十弟直肠子,却没什么城府。
走到石桌旁坐下,端起丫鬟刚奉上的茶,却没心思喝,只是望着袅袅升起的热气出神。良久,才低声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到那一步。真要动了刀兵,受苦的是百姓,受损的是大清的江山。咱们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不能做这千古罪人。”
廊下一时安静下来。
允禵走上前,在允禩对面坐下,换了个语气:“八哥也别想太多。晚上若曦在府里摆了桃花宴,就咱们几个兄弟,没有外人,她还酿了新的桃花酒。”
十爷一听有桃花酿,眼睛瞬间亮了:“真的?那我肯定去!若曦的手艺,可不是轻易能吃到的!”
允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行,那晚上我在去你府上,我得先去瞧瞧新兑下的酒楼。”
“九哥你怎么总想着你的铺子?是不是有什么新玩意?”
允禟拍开他的手,转身带着随从往外走。
十爷撇撇嘴,也跟着跑了出去:“我跟九哥一起去瞧瞧!”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外,允禵端起茶杯,慢悠悠道,“在青海,岳父大人话里话外都是担心若兰。说她在你府里这些年,身子越来越弱,性子也一天比一天闷,再这么下去,怕是……”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允禩的脸色暗了暗,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八哥,” 允禵的语气郑重了些,“我知道你对小嫂子有情意,可强扭的瓜不甜,留在这府里,对你对她,都是煎熬。如今她身子不好,小嫂子……”
允禩微微皱眉,并未说话吗,允禵叹了口气继续开口。
“昨儿若曦来看了小嫂子,回去一直唉声叹气,问了府医说郁气积在心里,才总好不了。你要是真疼她,不如…… 放她走吧。”
“放她走?” 允禩像是被刺了一下,猛地抬头,眼底闪过痛苦和挣扎,“放她去哪里?回青海?她是廉亲王府的侧福晋,我怎么能让她走?”
“为什么不能?” 允禵反问,“这本您府中私事,但小嫂子是若曦的姐姐,这些年把她困在这府里,就像把鸟关在笼子里,时间久了,是会憋死的。”
他看着允禩,声音放软了些:“八哥,放手不是不爱,是给她一条活路。”
允禩沉默了,他总想着,日子久了,她总会回头看看他。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人,有些心,不是靠时间就能捂热的。
“让我想想。” 良久,允禩才低声道,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
允禵没再逼他,只是点了点头:“好,晚上我等你。”
说罢,他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见允禩还坐在石桌旁。
寿康宫,若曦提着食盒走进暖阁,太后由宫女捏着肩。
“皇额娘,您瞧瞧儿臣给您带什么来了?” 若曦笑着将食盒放在描金小几上,亲手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坛封口的白玉坛,坛身上贴着张红纸,写着 “桃花酿” 三个字,旁边还摆着碟桃花酥,粉白的花瓣嵌在酥皮里,看着就让人欢喜。
太后闻着那股清冽的酒香,脸上露出笑意:“今年的闻着更醇厚些。”
若曦拿起小银勺,给太后舀了块桃花酥,“今年桃花开得旺,我特意让人多酿了几坛,桃花酥您尝尝,甜而不腻。”
太后点了点头:“不错,御膳房做来做去都是那几样,没什么新意。”
正说着,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沈贵人到 ——”
“给太后娘娘请安。”
若曦回头,见沈眉庄穿着一身浅粉色旗装,领着宫女走进来,目光与若曦相遇,微微颔首开口道:“十四福晋吉祥。”
“眉庄也来了。” 太后招手让她近前,“你身子刚好些,怎么不多歇歇?”
“谢太后关心,臣妾想着好些日子没给您请安了,心里不安。” 沈眉庄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
“听皇后说莞贵人妊娠反应有些重?”
“回太后,我昨儿去看了莞妹妹,吐得什么都吃不下。”
“莞贵人有孕了?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太后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后怕:“是啊,前些日子富察贵人被猫扑倒,莞贵人出去救了她,这孩子也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幸而无事,也能让皇上宽心些。”
太后看向沈眉庄,“得空了多去碎玉轩走走,陪陪她,你们年纪相仿,多说说话也能解闷。”
“是,臣妾记下了。”
若曦心里却暗暗思忖,富察贵人滑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虽说是意外,可后宫之中,哪有那么多意外?甄嬛这时候有孕,怕是更要多加小心才是。
沈眉庄在一旁接口道:“太后放心,莞妹妹身子还算安稳,就是胃口差了些。”
太后叮嘱道,“初孕时最是关键,可不能马虎。”
三人又说了些闲话,太后神思倦怠了,若曦也起身告辞。
碎玉轩的院子里种着几株海棠,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若曦走进院门,正见甄嬛坐在廊下晒太阳,穿着件常服,头上只簪了支珍珠簪,脸色虽算不上红润,却透着股健康的粉色。
“莞贵人。” 若曦笑着走上前。
甄嬛回头见是若曦,连忙要起身,被若曦按住:“快坐着,仔细动了胎气。”
“多谢十四福晋。” 甄嬛笑着让宫女搬来椅子。
“在太后那听说你有了身孕,特意来道贺。” 若曦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语气真诚,“看你气色不错,想来这孩子也懂事,没让你太受罪。”
“还好,就是夜里总睡不好,白天爱犯困。太医说这是正常的,过了前三个月就好了。”
“那就好。” 若曦点点头。
甄嬛犹豫了片刻,看向若曦,“说起来,还要多谢福晋前些日子在华妃娘娘面前美言,近来娘娘对我和眉庄姐姐,倒是客气了许多。”
若曦没想到她竟知道这事,定是年世兰说的,便笑了笑:“娘娘是明事理的人,只是性子急了些,和睦些总是好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宫里的新鲜事,若曦便回了恂亲王府准备晚上的桃花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