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的蓝光在林默眼底晃出细碎光斑。
他悬在“刷新”键上的手指微微发颤,喉结动了动,终于按下——数据流如暴雨倾盆,系统日志里那行被截断的记录突然完整浮现:“路径记忆追溯机制已激活,正在定位逻辑死循环原始节点。”
“操。”林默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上周在图书馆翻古籍时,他还觉得那些修书匠藏错别字的手段太笨拙,此刻却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倒计时(剩余追溯时间:02:17:03),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系统一旦锁定他们注入的伪造路径源头,别说延缓修复,连两人的终端Ip都会被反向追踪,到时候...
“别慌。”周晓冉的声音像块压舱石。
林默转头时,正看见室友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指节抵着太阳穴的动作比平时更用力,笔记本电脑在他手下发出急促的嗡鸣。“我黑进了系统监控后台。”周晓冉调出一串绿色代码,屏幕蓝光在他镜片上碎成星子,“记忆回溯算法的核心是演化链完整性——就像你拼拼图,必须找到第一块边角料才能继续。”
林默的呼吸顿了顿。
他想起三年前帮周晓冉修电脑时,对方也是这样,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嘴里蹦出的专业术语能把人绕晕。“所以系统现在在找演化链的起点?”
“聪明。”周晓冉敲下回车键,代码突然分裂成无数条荧光细线,“但问题在于...”他的指尖停在其中一条闪烁的红线前,“我们的伪造路径里有27个噪点,这些小偏差让演化链出现了27个’可能的起点‘。
系统每排除一个假起点,就得消耗三倍算力。“
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林默的瞳孔骤缩——系统日志里的倒计时缩短到了02:12:45。“它在加速。”他的声音发紧,“噪点干扰撑不了十分钟。”
周晓冉的手指猛地攥紧鼠标。
林默看见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是室友极度专注时的标志。“我需要你帮我插入虚假节点。”周晓冉突然转过椅子,膝盖撞上桌角发出闷响,“演化链越完整,系统越容易定位起点。
如果我们在链中间插入大量假节点,让它变成...变成一团乱麻。“他的喉结滚动着,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就像往拼图堆里撒十盒新拼图,它永远分不清哪块是原来的。“
林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端边缘的缺口——那是上个月在旧物市场淘来的二手终端,外壳裂了道缝,却意外保留着前主人的政务系统权限漏洞。“用终端残片的权限。”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我能黑进演化数据库的核心流程,伪造多个分支链,每个分支都指向不同的源头。”
周晓冉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
他盯着林默,镜片后的红血丝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弯起嘴角:“你藏了个宝。”他抓起桌上的马克笔,在玻璃白板上画出交错的箭头,“分支链需要符合系统的基础演化逻辑,否则会被识别为外部攻击。
记得上周我给你的概率模型吗?“
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调出终端里加密的文件夹,手指在“注入”键上悬了三秒——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失败,他们半年来的布局会被系统碾成碎片;如果成功...他想起毕业那晚,周晓冉举着啤酒瓶说“我们要让系统学会迷路”,此刻窗外的风声卷着月光扑进来,照见白板上歪歪扭扭的“迷路”二字。
“开始吧。”林默按下确认键。
终端发出低沉的蜂鸣,数据流如银河倒灌进系统接口。
他盯着进度条从1%跳到10%,突然听见周晓冉急促的呼吸声。
转头时,正看见室友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的代码如活物般扭动,“我需要你在第37个节点插入情感数据噪点。”周晓冉头也不抬,“系统对社交路径的容错率更高,能多撑三分钟。”
进度条爬到50%时,林默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见一条未读消息:“图书馆古籍区监控维修,明早八点恢复。”是管理员老张发的。
他想起上周为了查修书匠的资料,连续三天蹲在监控死角,指腹无意识蹭过终端缺口——那道裂缝里,正藏着他用修书匠手法刻下的微型芯片,里面存着所有伪造路径的原始数据。
“90%。”周晓冉的声音突然紧绷。
林默抬头,正看见系统日志里的倒计时跳到了00:05:23。
终端屏幕闪过刺目的红光,机械音炸响:“检测到外部数据入侵——”
“注入完成!”林默的手指重重拍在桌面,震得马克笔滚落到地。
屏幕上的演化数据库突然分裂成十七条分支链,每条链的起点都标着不同的Ip地址。
系统警报声骤然变调,原本锐利的蜂鸣变成了刺耳的杂音。
周晓冉的手指停在键盘上。
他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擦拭镜片上的雾气,再抬头时,目光亮得像淬了火的刀:“现在系统有十七个‘可能的起点’,每个都需要单独验证。”他的指节敲了敲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但它不知道的是...”
林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十七条分支链的最末端,每个所谓的“起点”都藏着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噪点——那是他们用修书匠手法埋下的第二十七个“错别字”。
服务器的嗡鸣声渐渐低下去,混着窗外渐弱的风声,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轻柔的网。
周晓冉合上笔记本时,塑料外壳的“咔嗒”声格外清晰。
他打开抽屉,取出一个银色U盘,在手里颠了颠:“我需要写个演化链分裂脚本,模拟系统内部的路径生成逻辑。”他抬头时,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得让这些假节点看起来,比真的还真。”
林默望着他手里的U盘,突然想起三年前开学第一天,周晓冉拖着一箱编程书站在宿舍门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要写个让所有系统都迷路的程序。”
现在他们离那个目标,似乎更近了一步。
可当林默转头看向终端时,却在屏幕反光里,看见自己眼底的疲惫比月光更浓。
(下章预告:周晓冉的分裂脚本需要完美复刻系统的路径生成逻辑,而关键代码的缺失,藏在图书馆古籍区那本被虫蛀的《古今修书要略》里——可监控即将恢复,他们必须在明早八点前,取出夹在书页间的微型芯片。
)台灯在书桌上投下暖黄光晕,与终端屏幕的冷光在墙面交织成斑驳色块。
周晓冉的食指悬在回车键上方三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是他编写关键代码前的习惯性停顿。
“演化权重系数得压到0.3。”他突然开口,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的金属丝,带着深夜特有的沙哑。
林默正盯着终端上跳动的系统进程,闻言转头时,看见室友镜片后的眼尾泛着青黑,眼白里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这是连续四十八小时未合眼的痕迹——自从上周系统启动追溯机制,他们就再没睡过整觉。
“为什么是0.3?”林默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终端边缘的缺口,那里藏着的微型芯片硌得指尖生疼。
那是他们与时间赛跑的最后底牌。
“系统的路径生成逻辑里,真实演化链的权重均值是0.28。”周晓冉的指尖终于落下,键盘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我们需要让假节点的权重波动控制在±0.02区间内——”他忽然顿住,屏幕蓝光在镜片上碎成星点,“这样系统的校验算法会误以为是正常数据误差。”
终端突然发出轻微的嗡鸣。
林默看见进度条从47%跳到48%,数据流里穿插的绿色代码开始出现细微的分叉。
那是分裂脚本正在尝试模拟系统的自我修正逻辑。“它在排斥。”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比预想中更轻,“就像免疫系统识别到外来病毒。”
周晓冉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调出另一组对比数据。“看这里。”他用马克笔敲了敲屏幕上两条交缠的曲线,“真实演化链的熵值变化是平滑的上升曲线,而我们的假节点...”他画了个剧烈跳动的波浪线,“必须把熵值峰值控制在真实链的1.2倍以内——”话音未落,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滴”声,进度条卡在63%不动了。
林默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他想起三天前同样的场景:当时他们注入的伪造路径被系统在0.7秒内识别,终端差点被锁死。“是校验模块。”周晓冉的声音反而镇定下来,他扯松皱巴巴的领口,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管,“我漏算了社交路径的交叉影响系数。”
“需要多久?”林默的指甲掐进掌心,疼意顺着神经窜到太阳穴。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大半,桌角的电子钟显示04:17——距离图书馆监控恢复还有三小时零四十三分钟。
“两分钟。”周晓冉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蝶,这次的敲击声比之前快了三成。
林默看见他后颈的汗毛随着动作轻颤,那是他进入“代码心流”状态的标志。
终端屏幕上,原本停滞的进度条突然开始蠕动,64%、65%...70%时,数据流里的分叉突然增多,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植入伪装层。”周晓冉突然说。
林默立刻调出终端里的加密文件夹,将那个刻着修书匠暗纹的微型芯片插入接口。
芯片接触金属的瞬间,终端发出低沉的蜂鸣,数据流里浮出一行行极小的宋体字——那是他们用古籍修复手法伪造的“系统更新日志”。
“就是现在。”周晓冉按下最后一个按键。
终端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林默下意识眯起眼,再睁眼时,进度条已经跳到100%。
两人同时凑近屏幕,只见演化模块的代码区里,原本整齐的树形结构正像被揉皱的纸团般扭曲,十七条分支链像活物般互相缠绕,每个节点上都浮动着与真实路径高度相似的时间戳和操作记录。
“成功了?”林默的声音发颤。
“看这个。”周晓冉调出系统日志,原本疯狂跳动的“追溯时间”突然停滞在00:01:23,数字不再减少,反而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
更下方的提示栏里,一行血红色的警告正在闪烁:“演化链完整性校验失败,建议手动核查源头节点。”
终端突然发出“叮”的轻响。
林默低头,看见“路径记忆追溯”模块的运行状态从“高优先级”变成了“待处理”,进度条上的百分比从92%暴跌至37%。
他的呼吸突然一滞——这是他们半年来所有布局第一次真正触碰到系统的“困惑”。
“它开始犹豫了。”周晓冉摘下眼镜,用衬衫下摆擦拭镜片上的雾气。
林默这才发现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眼屎,嘴角还凝着干涸的茶渍。“演化链分裂的本质,是让系统的‘记忆’出现了重影。”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透过镜片聚焦在屏幕上,“就像一个人试图回忆回家的路,却同时想起七条不同的巷子,每条都有相似的路灯和树影。”
林默的手指轻轻按在终端缺口处。
那里的芯片还在微微发烫,里面存着他们用三个月时间收集的系统漏洞、古籍里的修书技巧,还有毕业那晚周晓冉举着啤酒瓶说的“要让系统学会迷路”的醉话。
此刻屏幕上,十七条分支链仍在不断分裂出新的子链,每个新节点都带着与真实路径0.98的相似度——这是周晓冉用概率模型计算出的“完美欺骗值”。
“看这里。”周晓冉突然用鼠标选中一条最末端的分支链。
林默凑近,看见节点备注栏里有一行极小的文字:“修书匠乙酉年刻本错字率统计”。
那是他们埋进代码里的“锚点”,用古籍修复的误差率来模拟系统的天然数据偏差。
终端屏幕突然闪过一道蓝光。
林默的瞳孔骤缩——新的提示框弹了出来,字体比之前大了两倍:“路径演化记忆模块中,首次出现‘演化链分裂’。”
“它开始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条路走过来的。”林默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周晓冉合上笔记本,塑料外壳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却又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疲惫:“但我们也不再记得,我们到底想带它去哪里。”
电子钟的数字跳到05:02。
林默的手机在桌面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看见老张的新消息:“古籍区监控提前恢复,七点整启用。”
他的手指悬在手机上方,突然想起夹在《古今修书要略》第108页的微型芯片——那里面存着分裂脚本最关键的交叉影响系数代码。
而此刻,窗外的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图书馆的方向,晨雾正漫过青灰色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