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完香喷喷的饺子,顾岳鸿和顾岳滔两兄弟就进城了。
他们是先骑自行车到公社,再从公社坐班车去县城。
李娟则是跟婆婆一起做烩菜、蒸杂面馒头,为明天的婚宴做准备。
不一会儿,烩菜的香味就飘出去很远。在这个吃不着肉的年代,这香味无疑会引来很多好事的围观者。
队长媳妇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也是她为什么放着厨房的灶台不用,非要大冷天的在院子里炖菜的原因。
很快,左邻右舍不上工的婶子们便闻着香味过来了。看见大队长家院门大开,新搭的灶台上大铁锅正呼呼地冒着白烟。浓浓的肉香味就是从大铁锅里散发出来的,来的人都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吸鼻子。
“他婶子,你家这是有啥好事啊,炖这么香的菜?”
“呵呵呵,是他桂兰婶子啊。明天我家滔子结婚,我寻思先把烩菜炖出来,不然明天又是炒菜又是炖菜的,一上午忙不过来。”
“啥?你家滔子要结婚了?媳妇是哪儿的人啊?这邻里邻居的,我们竟然还不知道呢。”
“呵呵,他慧芬婶子,你可不要挑理。滔子前天晚上才到家,昨天去相的亲。没想到俩人一相看就对上眼了,当即就换了手绢。滔子的假期还剩四天,下次回来还不知道是啥时候。我们两家一合计就给他们把事办了吧。这不,谁都没顾上通知呢。那姑娘你们应该也认识,就是隔壁大队的张亚琴。”
“不是说那姑娘嫁人得带上她奶奶吗?你家滔子同意了?”
“嗯,他红梅婶子,滔子同意,他就看中了那姑娘孝顺,品德好。说这样的媳妇才能孝敬公婆。”
“那姑娘我虽然没见过,但听说非常能干。恭喜你了他婶子,又娶了房好儿媳妇。”
“谢谢他红梅婶子,明天中午一定要来吃席哦。还有桂兰和慧芬,你们一定都要来噢。我也没时间出去通知了,就麻烦三位老姐姐帮我去通知一下乡亲们吧。大队里愿意来的,我都欢迎。”
“他婶子,何必这么麻烦。让你家大队长在喇叭里喊一嗓子,大家伙不就都知道了吗?”
“就是啊,这样省劲。全大队都能听见。”
“是啊,这可比挨家挨户地通知强。”
三位婶子纷纷提议,队长媳妇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哎呀,我的三位老姐姐,一个屯子住这么多年了,我家老头子啥脾气秉性难道你们还不知道?那就是一头倔驴,耿直的要死。他的意思是自家人吃顿饭就行了,不通知大家伙了。人家姑娘一分钱彩礼都没要,咱们要是再不声不响地的把事办了,岂不是太委屈人家了?我的意思是不但要摆酒,还要大摆。全大队的人都来才好呢,一起沾沾我儿子的喜气。这不,我们托人买了好几十斤猪肉呢,明天全炖上。”
几位婶子都是人精,听明白了队长媳妇的意思。参加婚礼就得随礼,大队长要是通知大家,碍于面子都得来。让她们几个去通知,那就不一样了。愿意来的自然会来,不想来的大可以装不知道,队长媳妇这是拿她们当枪使呢。
三位婶子还没来得及拒绝,李娟就端着茶盘走过来了,茶盘里放着三大碗烩菜。
“三位婶子,我娘说让你们去帮忙通知大家辛苦了,给你们每人端一碗烩菜,算作谢礼。”
烩菜是用猪肉、酸菜、海带丝、豆角丝和冻豆腐做成的,刚出锅的烩菜还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李娟是用海碗盛的,把肉都摆在了上面。三位婶子看着这满满一海碗烩菜,里面还放着不少肉,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娟子,你婆婆可真舍得,放这老些肉。看来明天的酒席一定很体面。”
“是啊,红梅婶子,您算是说对了。我娘说了,就剩滔子没成家了,明天的酒席要摆的丰盛些,也算是对弟妹的认可。三位婶子,快把烩菜端回去吧。肉汤我都多放着呢,等菜吃完了,再往里面放点酸菜,还能再吃一顿。”
三位婶子一看,可不是嘛,碗里连肉带汤的可真不少。这一碗菜,都够一家人吃两顿了。
“她婶子,你这也太客气了,我们不过是动动嘴的事,你还让娟子端这么多菜。”
“老姐姐们,我这菜刚出锅,也不知道滋味咋样,你们几位就当是帮我尝尝咸淡了。”
“他婶子,你就放心吧。不出晌午,滔子明天结婚的事,我们保证让全大队都知道。”
事实证明,三位婶子还是有能力的。顾岳滔明天跟张亚琴结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永和大队。
中午下工后,顾岳泽的二嫂柳玉萍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家,对着做饭的婆婆就是一顿抱怨。
“娘,滔子明天就要结婚了你知道吗?作为他的堂嫂,我居然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你说大伯一家是不是太过分了,滔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通知咱们,根本就没拿咱们当一家人。”
在里屋抽烟的顾忠实听到了二儿媳妇的话,拿着烟袋走了出来。“老二媳妇,你说谁要结婚了?”
“滔子啊爹,听说娶的是隔壁大队的那个无父无母的张亚琴。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只有咱们家还蒙在鼓里。”
这时,走在后面的顾岳浩进了屋,瞪了一眼多事的媳妇,对爹娘说:“我听说滔子前天晚上才到家,昨天去相的亲,当场就定了日子。时间这么赶,大伯他们应该是还没顾上来通知。是邻居那几个婶子闻到大伯家炖肉,跑过去看才知道滔子明天结婚。大队里也是她们传出去的。”
“哼!一个屯子住着,什么叫没顾上。有撒泼尿的功夫就够来一趟的,还不是没把咱们当回事。”唐金凤瞪着吊梢眼,愤愤地说。她为人刻薄,跟队长媳妇尿不到一壶,妯娌俩很少来往。
“娘,您就少说两句吧。滔子结婚是喜事,等吃完饭咱们去趟大伯家,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吗?”
“要去你自己去,少拉上我们,上工都快累死了,哪有闲心去给他们帮忙。是吧,娘?” 柳玉萍反对丈夫的提议,还不忘拉上婆婆一起站队。
“玉萍说的对,消停待着吧。人家都没来通知你,你上赶着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吗?你大哥大嫂咋还没回来,这马上都要开饭了。”
“大哥他们今天分的地比较远,估计还要等一会儿。”
顾忠实吧嗒几口旱烟,缓缓开了口:“老二,滔子有没有说三儿啥时候回来?”
“爹,我还没见到滔子呢,听说岳鸿他俩去县城买东西了。等他们回来,我去问问。”
“问什么问,一走就是四年,连封信都不往家寄,有他没他都一样。”
“娘,您不能这么说老三,他虽然没回家,但津贴月月不落地往家寄。如果不是老三,咱家怎么可能盖得起五间大瓦房?还有钱供着弟弟妹妹和大妮、二蛋、三虎子上学?”
顾忠实在锅台上敲了敲烟袋锅子,叹了口气,“老二说的对,三儿当兵这九年,月月不落地往家里寄钱,咱们得记着他的好。当年是我对不起他,他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唐金凤冷哼一声,“他凭什么有怨气,老娘生了他、养了他,怎么对他,他都得受着。”
顾岳浩知道他娘的脾气,识趣地没再说话。柳玉萍看了一眼她婆婆,也没做声。
从嫁进顾家她就见过一次顾岳泽,虽然那次顾岳泽与公婆大吵了一架,但她对顾岳泽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自己的儿子虎子也是靠着这个三叔才能去公社上学。她看着又隆起来的肚子,难得地没跟丈夫唱反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