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像是菜市场的叫卖声混着摩托车引擎的轰鸣。
“喂？哪位？”王成思的声音带着点疲惫，还有点不确定。
“王哥，是我，张凡。”
那边沉默了几秒，突然拔高音量，震得张凡耳膜发麻：“小……张总？你怎么……”
“看到你投的简历了。”张凡走到窗边，避开顾景深和周雨柔的视线，“王哥，现在有空吗？我们工作室想请你过来帮忙。”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的呼吸声里带着明显的哽咽：“小凡，我……你不嫌弃我……”
“说啥呢。”张凡打断他，语气笃定，“当年要不是你带我熟悉环境，教我怎么应付测试组的刁难，我早被蓝鲸的派系斗争吞了。你来，咱们一起把奇点做起来，不比在那儿看那帮人的脸色强？”
“哎！哎！”王成思的声音突然亮了，像蒙尘的灯泡被擦亮，“我这就过去！半小时！不，二十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张凡回头，发现顾景深和周雨柔都在看他。
“搞定。”他耸耸肩，没提王成思刚才那带着哽咽的声音——有些情谊，不必宣之于口。
顾景深冲他竖大拇指：“可以啊凡子，这就叫以德报怨。”
“不是以德报怨。”张凡摇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是以恩报恩，以德报德。”
二十分钟后，王成思果然气喘吁吁地来了。他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拎着个半旧的帆布包，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王哥。”张凡起身迎上去。
“小凡！”王成思攥着他的手，力道大得像要把骨头捏碎，“我真没想到……蓝鲸倒了之后，我投了三十多家公司，连个面试机会都没有……”
“过去的别想了。”周雨柔递过一杯温水，“先说说，你想负责哪块？”
王成思接过水杯，手指在杯壁上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我技术不算顶尖，但管项目、捋流程还行。要是不嫌弃，我就帮你盯着代码规范和版本控制？”
“正缺你这样的。”张凡笑了，“就当技术副主管，月薪一万五，干得好再加。”
王成思的眼睛红了，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我这包里有几份简历，都是蓝鲸以前的老伙计，原画师、建模师、特效师都有，技术硬，人也靠谱，就是现在找工作难……”
顾景深凑过去一看，吹了声口哨：“可以啊王哥，这人脉藏得够深。”
接下来的三天，王成思像上了发条的陀螺。他带着前同事们清理工位、搭建服务器、制定开发规范，连周雨柔都忍不住感慨：“他哪是技术副主管，简直是全能管家。”
更让人意外的是他的识人本事——面试时不问花哨的理论，只扔过去一个烂摊子让对方修，能沉下心一点点捋顺的就留下。
不到一周，奇点科技工作室的招牌悄悄换成了“奇点科技有限公司”，三十平米的办公区坐得满满当当，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像春蚕啃桑叶。
这天下午，张凡正和王成思讨论《星尘跃迁》的美术风格，手机突然响了，是唐琬晴。
“小凡，晚上有空吗？”唐琬晴的声音依旧温和，“我请你和景深吃饭，顺便聊聊股份的事。”
张凡心里一动，应了声“好”。
饭局定在临江的私房菜馆，包厢里能看到江面上的游船。顾景深一进门就哀嚎：“妈，你可别又给我安排相亲，我这几天在奇点累得肾虚，实在应付不来。”
唐琬晴瞪了他一眼，却没真生气：“就知道胡说。”
她侧身对门外招手，“晨曦，把东西拿进来。”
一个穿黑色西装套裙的年轻女人走进来，手里捧着个烫金文件夹，正是唐琬晴的助理张晨曦。她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微微躬身：“唐总，顾少，张总，合同准备好了。”
“坐。”唐琬晴示意她一起吃，才翻开文件夹，“小凡，当初我投奇点，就是想报答你救我的情分，没指望赚钱。但现在看来，你把公司做得很好。”
她推过一份股权转让协议：“这40%的股份，我转到景深名下。”
顾景深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妈，你没发烧吧？我哪懂什么公司运营。”
“不懂可以学。”唐琬晴看着他，眼神里有期许，“但我有条件——你在奇点待一年，把性子磨磨。一年内必须谈个靠谱的对象，三年后回集团接班。”
“一年？”顾景深眼睛一亮，随即又垮下来，“三年后回顾氏……妈，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氏的房地产项目这两年有多难。”
他这话没说错。江城的房价这两年跌得厉害，顾氏的几个楼盘压着资金，连带着其他产业都受了影响。
上次家庭聚餐，他半夜起来喝水，撞见唐琬晴在书房对着报表叹气，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不少。
“难才要你回来。”唐琬晴的声音低了些，“我总不能守着顾氏一辈子。”
包厢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汽笛声偶尔传来。顾景深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突然挠了挠头：“行吧，一年就一年。但结婚这事得看缘分，三年内结婚可以，一年内只能尽量。”
唐琬晴笑了：“这还差不多。”她把笔递给顾景深，“签字吧，以后你就是奇点的股东了，得有个股东的样子。”
顾景深签完字，突然举杯对张凡说：“凡子，这一年你可得多罩着我。等我把奇点带上市，就不用回顾氏卖房子了。”
“少做梦。”张凡碰了下他的杯子，“先把《星尘跃迁》的游戏模块做出来再说。”
张晨曦在旁边轻声补充：“唐总，顾氏旗下的科技园区有政策，像奇点这样的初创公司，入驻可以免三年房租，还能申请研发补贴。”
“这才叫亲妈。”顾景深冲她挤眉弄眼，被唐琬晴敲了下脑袋。
饭吃到一半，唐琬晴借口谈工作把张凡叫到走廊。
“小凡，景深被我惯坏了，脾气躁，你多担待。”她望着江面上的灯火，“但他心肠不坏，就是怕束缚。”
“我知道。”张凡点头，“他在奇点挺上心的，昨天还熬夜帮美术组调渲染参数。”
“那就好。”唐琬晴转过身，语气认真，“顾氏这棵树，看着枝繁叶茂，其实根已经有点烂了。我让他去奇点，不光是躲相亲，也是想让他看看，没有顾家的光环，自己能不能做成一件事。”
张凡心里一动，突然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不是逼顾景深回来接手烂摊子，而是让他先在外面长出能扛事的筋骨。
回到包厢时，顾景深正和张晨曦讨论AI大会的事，眉飞色舞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创业者的劲头。
“聊什么呢？”张凡坐下。
“我让晨曦帮我查AI大会的邀请函，”顾景深眼睛发亮，“据说今年有大佬要发布最新的多模态模型，对咱们的《星尘跃迁》有用！”
唐琬晴看着儿子，嘴角的笑意温柔得像江水：“想去就去，顾氏的名义还能用用。”
离开菜馆时，顾景深突然拍了拍张凡的肩膀：“凡子，谢了。”
“谢我啥？”
“谢你给我找了个避难所啊。”顾景深望着江对岸的霓虹，声音轻了些，“也谢你……让我觉得，除了顾少这个身份，我还能做点别的。”
张凡笑着捶了他一拳：“少煽情。明天早点来上班，王哥说你昨天写的脚本有三个bug。”
夜色里，顾景深的笑声混着江风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轻快。
张凡知道，从签下股权转让协议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战场，已经从三十平米的工作室，变成了更广阔的天地。而那个关于“一年之约”的赌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