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瓦尔·弗塔根的命令,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在暴风城肃清委员会内部敲响。“欧米伽”指令——这个只在理论中存在、代表着绝对清除、无限制授权的最高等级命令——被激活了。
顷刻间,暴风城这台早已绷紧到极致的战争机器,发出了更加刺耳、更加疯狂的轰鸣。它不是对外征战,而是将所有的刀锋和爪牙,对准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铁腕的全面收紧
街道上,巡逻队的数量增加了三倍。他们不再仅仅是维持秩序,而是变成了真正的占领军。所有主要路口设立了检查站,不再是随机抽查,而是强制性的身份核验与奥术扫描。一种新式的、连接着中央数据库的便携式扫描器被分发下来,能够快速比对面部特征、能量签名(试图探测隐藏的施法者或异常个体),甚至分析瞳孔的微表情以探测“欺骗或紧张情绪”。
任何无法立即通过核验的人,任何扫描数据出现“异常”(标准极其模糊且苛刻)的人,甚至只是那些在扫描时因为恐惧而眼神闪烁的平民,都会被立刻带走,押上封闭的黑色运输车,驶向未知的命运。
宵禁时间提前,持续时间延长。违反者不再警告,直接逮捕。所有公共集会,超过三人以上的非必要聚集,都被严格禁止。市场被彻底关闭,生活必需品改为由肃清委员会统一配给,配给点排起的队伍如同沉默的囚徒长龙,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麻木与恐惧。
内部的彻底清洗
风暴并非只针对平民。暴风城原有的行政体系、军队系统,甚至肃清委员会内部,都迎来了最残酷的审查。
任何与“旧时代”(指安度因乃至瓦里安时期)有密切关联的官员,无论职位高低,都被暂时停职,接受“忠诚度再评估”。评估方式不再是谈话,而是由玛尔拉领导的“技术部门”进行强制性的、深入的精神探针扫描,过程痛苦且有永久性损伤风险。
军队中被认为“意志不够坚定”或“与某些被清洗对象有过交往”的军官被成批替换,由那些在“净化行动”中表现出绝对冷酷和服从的黑甲士兵军官填补空缺。稍有异议或犹豫,便会被立刻剥夺职务,投入监狱。
就连肃清委员会自身,也开始了残酷的内卷。玛尔拉的地位因实验室的“成果”而空前巩固,她趁机清剿了几个潜在的竞争对手,指控他们“效率低下”或“同情心过剩”。委员会内部人人自危,为了自保和上位,更加疯狂地执行命令,举报同僚成了常态。
科技的冰冷窥视
“欧米伽”指令的推行,依赖于一系列可怕的新技术。那些从实验室流出的、半成品的“成果”被仓促投入实用。
一种小型的、可以附着在建筑外墙或路灯上的奥术之眼被大量部署,它们不再仅仅是监控,还能持续释放极其微弱的精神压抑波动,让范围内的民众感到持续的疲惫、沮丧和顺从,难以产生反抗的念头。
一种基于荆棘谷样本开发的能量嗅探犬被投入使用,这些经过改造的、双眼赤红的野兽能够追踪极其细微的奥术或虚空能量残留,被用于搜捕潜逃的法师或任何接触过“违禁品”的人。
最可怕的是,一种被称为“忠诚度潮汐”的大型法阵开始在关键区域铺设。它能够大范围地、被动地监测区域内所有人的情绪波动,一旦检测到“强烈负面情绪”(如愤怒、仇恨、绝望)或“高度警惕\/兴奋”的集中出现,就会立刻向指挥中心报警,引来最快的镇压力量。
暴风城,这座曾经的光明之城,彻底变成了一座被冰冷科技和绝对恐惧统治的全景监狱。每一个居民都感觉自己生活在放大镜下,每一次心跳都可能被监测,每一个眼神都可能被误解。
阴影中的挣扎
在如此高压之下,抵抗的火种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铁靴”马尔科姆和他手下几个最得力的老兵,在一次试图掩护几个孩子撤离的行动中,被能量嗅探犬发现,陷入了重围。一场短暂的、绝望的巷战后,马尔科姆重伤被俘,其他人全部战死。他被投入了最深的地牢,遭受严刑拷打,但他咬死了牙关,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肖尔网络的信息。
瓦莉拉·桑古纳尔依靠着精灵的敏锐和扳手提供的零星暗道信息,如同在蛛网上行走的苍蝇,一次次惊险地避开搜捕。但她与外界的联系几乎被完全切断,活动范围被压缩得极小,获取食物和信息都变得极其困难。她成为了一个孤独的幽灵, survival (生存)本身成为了唯一的目标。
军情七处残存的几个安全屋接连被拔除,肖尔损失了好几个宝贵的联络节点。信息的传递变得异常艰难和缓慢,每一次通讯都冒着巨大的风险。他本人不得不像鼹鼠一样深藏起来,依靠着最原始、最不可靠的单线联系维持着网络的最后脉搏。
就连藏身于废弃区域的扳手,也感受到了压力。要塞内部的能源流向被严密监控,他用于监听和屏蔽的设备能耗虽然不大,却依然有被发现的风险。他不得不减少活动,仅维持最低限度的监听,如同在黑暗中屏住呼吸。
苇丛密匣的传递
在这片白色的恐怖中,旧书店老板法尔本的行动变得更加困难。他怀抱着那个烫手山芋般的金属盒子,如同怀抱着一块燃烧的炭,却找不到安全传递出去的途径。那个疑似军情七处的顾客再也没有出现,书店周围却多了一些陌生的、眼神游移的“顾客”。
最终,他决定兵行险着。他利用一次运送废书的机会,将盒子藏在废纸堆底部,运往城外的一个废品回收站——那里有一个他认识了很多年的、同样对现状不满的老伙计。他希望利用废品运输的混乱,将盒子混出城去。
然而,“欧米伽”指令下的检查是无孔不入的。废品车在城门检查站被拦下,黑甲士兵用能量嗅探犬和奥术扫描器进行了极其严格的检查。
嗅探犬在废纸堆前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士兵们立刻如临大敌,粗暴地将所有废纸掀翻在地!那个金属盒子滚落出来!
法尔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那名负责检查的士兵小队长,拿起盒子看了看,又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法尔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突然骂道:“一堆废铜烂铁!耽误时间!快滚!”
他竟随手将盒子扔回了乱七八糟的废纸堆上,示意放行!
法尔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来不及细想,连忙驾车离开,直到远离城门,才发现自己浑身已被冷汗湿透。他不知道那个小队长是疏忽了,还是……故意放他一马?难道在这冰冷的机器内部,也有着一丝未完全熄灭的良知?
他不敢回头,加快速度,将盒子顺利送到了城外的老朋友手中,并叮嘱他立刻将其深埋,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盒子暂时安全了,但传递的链条也几乎暴露。法尔本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盯上,回到书店后,立刻开始销毁所有可能惹祸的东西。
欧米伽指令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碾盘,缓慢却无可阻挡地碾压着暴风城的一切。抵抗的力量被极大地削弱,生存的空间被急剧压缩。
然而,即便在最坚硬的铁幕上,也会存在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小裂隙。那个放行的小队长一闪而逝的犹豫,扳手依然活跃的监听设备,肖尔那未曾完全断开的网络,以及那个被深埋城外、等待着时机的金属盒子……
这些都如同微弱的火星,虽然飘摇欲熄,却依旧在绝对的黑暗中,顽固地证明着光明的存在。
碾压在继续,但最终是碾盘磨碎一切,还是火星终成燎原之势,答案仍在未定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