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驶进小区地下车库，苏晚就忍不住往厉沉舟怀里钻，刚才在坟前强撑的那股劲全散了，只剩下翻涌的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厉沉舟的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沉舟……我还有事没告诉你……”她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带着难以言说的恐惧，“我爸他……他不止打我……有一次他赌输了钱，回来看到我在写作业，就拿桌上的开水壶……直接把开水浇在我脸上了……”
厉沉舟抱着她的手猛地一僵，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呼吸都滞了半拍。他低头看着苏晚埋在他怀里的侧脸，皮肤光滑细腻，一点疤痕都没有，可一想到滚烫的开水浇在脸上的画面，他就浑身发冷。
“那时候我才十二岁……”苏晚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在回忆最可怕的噩梦，“我疼得在地上打滚，脸火辣辣的，全是水泡……我妈听到声音跑进来，吓得直哭，赶紧送我去医院。医生说我面部大面积烫伤，就算治好了，也会留疤……”
厉沉舟的喉咙发紧，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苏晚又接着说：“后来我家花钱找了最好的医生，做了一次又一次手术，植皮、修复……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年，才把脸上的疤去掉，可我还是怕……我总觉得别人能看出来我毁过容……”
“你还毁过容？”厉沉舟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苏晚，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粗话，“我操……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苏晚被他推得往后缩了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她攥紧衣角，嘴唇哆嗦着：“我不敢说……我怕你知道了会嫌弃我……怕你觉得我丑……”
厉沉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多伤人，他赶紧上前，重新把苏晚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里满是懊悔和心疼：“对不起……晚晚，我不是故意推开你的，我就是太震惊了，我没想到他能狠到这个地步……”
他轻轻抚摸着苏晚的脸颊，指尖划过她光滑的皮肤，心里的愤怒和心疼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溢出来：“你一点都不丑，一点都不。那些疤痕没留下最好，就算留下了，你也是我最喜欢的样子，我怎么会嫌弃你？”
苏晚靠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我那时候躺在医院，每天都不敢照镜子，我觉得自己像个怪物……我爸从来没去看过我一次，还跟别人说我是活该……”
“他不是人！”厉沉舟咬牙切齿地说，胸腔里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真恨不得把苏晚她爸从坟里拉出来再揍一顿，“以后再也别想他了，那些破事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人再敢伤害你，我也绝不会嫌弃你。”
苏晚哭了很久，直到哭累了，才在厉沉舟怀里慢慢平静下来，声音闷闷的：“沉舟，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
“真的不会。”厉沉舟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语气无比坚定，“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不管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我都喜欢，我会陪着你，把那些不好的回忆都忘掉。”
苏晚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沉舟，幸好有你……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厉沉舟紧紧抱着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加倍对苏晚好，把她以前受的苦都补回来。他不会再让她因为过去的事自卑，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他要让她知道，她值得被好好爱着，值得所有的美好。
过了好一会儿，厉沉舟才轻轻扶起苏晚：“外面冷，我们回家，我给你煮点热粥，好不好？”
苏晚点点头，任由厉沉舟牵着她的手，慢慢往电梯口走。她的手还有点抖，但心里却踏实了不少——她终于把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说出来了，而厉沉舟没有嫌弃她，反而更心疼她，这就够了。
回到家，厉沉舟果然去厨房煮了粥，苏晚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她知道，过去的伤痛不会一下子消失，但有厉沉舟在身边，她有勇气一点点面对，一点点放下，慢慢走向属于他们的幸福。
后半夜的时候，厉沉舟被身边细微的动静吵醒了。他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到苏晚侧躺着，嘴角微微向上扬着，呼吸也比平时轻缓，像是在做什么开心的梦。
厉沉舟没敢动，就这么静静看着她。这些年，苏晚做的梦大多是噩梦，要么是哭喊着“别打我”，要么是缩成一团发抖，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在梦里笑。他心里本来该高兴的，可不知怎么，胸口却堵得慌，像压了块石头。
过了一会儿，苏晚轻轻哼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飞啦……再高一点……”她的手还轻轻挥了挥，像是真的在天上飞一样。
厉沉舟的心揪了一下。他想起苏晚以前说过，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小鸟，能飞很高，能躲开爸爸的打骂。那时候他还没太在意，现在看着她在梦里飞，才明白这份“飞”的渴望里，藏着多少她不敢说出口的委屈——现实里躲不开的伤害，只能在梦里找个出口。
又过了一会儿，苏晚的梦好像变了场景，她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嘴角的笑意更明显了，还小声嘟囔：“水里好凉快……鱼好多呀……”
厉沉舟的眼眶有点发热。他知道苏晚怕水，去年夏天带她去海边，她连脚都不敢沾沙滩，说总觉得水里有东西要抓她。后来他才知道，她小时候被爸爸扔进过院子里的水缸，差点淹死。现在她在梦里游海，大概是把海当成了能安心玩耍的地方，而不是藏着恐惧的回忆。
苏晚就这么笑着，偶尔说两句梦话，全是些开心的小事：“这个云好软……鱼在跟我打招呼呢……”厉沉舟一直没睡，就这么听着，看着她的笑脸。他多希望这个梦能长一点，让苏晚能多开心一会儿，可同时，又觉得特别难受——她能在梦里这么轻松地笑，是不是因为现实里太苦了，连一点真正的快乐都很难抓住？
天快亮的时候，苏晚的梦渐渐醒了。她睁开眼，看到厉沉舟在看她，愣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是不是昨晚做什么奇怪的事了？我好像梦见飞，还梦见在海里游泳，挺开心的。”
厉沉舟勉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嗯，看你笑得挺开心的。”
苏晚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呀？我好久没做过这么好的梦了。”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到厉沉舟的脸色不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小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吵到你睡觉了？”
厉沉舟摇摇头，把她搂进怀里，声音有点哑：“没有，就是觉得……你该多开心点。”
苏晚靠在他怀里，没说话，只是轻轻抱了抱他的腰。她其实能感觉到厉沉舟的情绪，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她梦里的快乐是真的，可醒来后，那些藏在心底的恐惧和委屈也还在。只是她不想让厉沉舟担心，所以没说。
厉沉舟抱着苏晚，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心里还是堵得慌。他看着窗外慢慢亮起来的天，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更努力，多带苏晚去做些开心的事——不是让她在梦里飞，是带她去坐一次热气球，让她真的感受风在耳边吹的感觉；不是让她在梦里游海，是慢慢陪她克服怕水的恐惧，让她敢亲手摸一摸海里的小鱼。
他不想让苏晚的快乐只停留在梦里，他想让她在现实里也能像现在这样，毫无负担地笑出来。只是现在，看着怀里还带着点梦中小开心的苏晚，他还是忍不住难受——那些本该在小时候就拥有的快乐，苏晚却要等到这么大，还要在梦里才能尝到，实在太委屈了。
苏晚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说：“沉舟，别难过呀，我现在也很开心的，有你陪着我，比什么都好。”
厉沉舟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嗯，以后会更好的。”
窗外的天越来越亮，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里，落在两人身上。厉沉舟知道，让苏晚真正走出过去的阴影还需要时间，但他会一直陪着她，把梦里的快乐，一点点变成现实里的幸福。
那天之后，厉沉舟心里一直惦记着苏晚梦里的“飞”和“游”，总想着能帮她把梦里的快乐挪到现实里来。他偷偷在网上查了好多资料，看到有网友说，坐热气球能让人感受到“飞”的自由，还不会像坐飞机那样有压迫感，特别适合想尝试高空体验又有点胆怯的人。他又查了附近城市的热气球基地，发现离他们住的地方开车只要两个小时，当下就定了周末的票。
到了周五晚上，厉沉舟才把这事告诉苏晚。他怕苏晚不愿意去，还特意找了好多热气球飞行的视频给她看：“你看，这个飞得特别稳，还能看到下面的田野和小河，跟你梦里飞的感觉差不多，咱们周末去试试好不好？”
苏晚凑在手机屏幕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视频里五彩斑斓的热气球慢慢升空，下面是绿油油的草地，还有人在热气球里笑着挥手。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真的……不会害怕吗？”
“我陪着你呢，全程都在你身边。”厉沉舟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随时能下来，不勉强。”
苏晚看着厉沉舟认真的样子，又想起梦里飞起来的轻松感，点了点头：“好，我去试试。”
周末早上，两人早早起了床，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路上苏晚还挺兴奋，时不时问厉沉舟“热气球会不会很颠”“能飞多高”，厉沉舟都一一耐心回答，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看苏晚这状态，应该是真的期待，不是勉强自己。
到了热气球基地，工作人员先给他们做了安全讲解，还帮他们穿好了安全装备。苏晚站在热气球旁边，仰头看着巨大的气囊慢慢被热气充起来，从瘪瘪的样子变成圆滚滚的彩色大球，忍不住笑了：“原来热气球这么大呀，比我想象中可爱多了。”
厉沉舟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也暖暖的：“一会儿咱们就能坐进去，慢慢飞上去了。”
等工作人员检查好设备，厉沉舟带着苏晚钻进了吊篮。随着操作员的指令，热气球慢慢离开地面，开始缓缓上升。苏晚一开始还紧紧抓着厉沉舟的手，眼睛盯着下面，有点紧张。可随着高度慢慢增加，她看到下面的草地变成了一块绿色的地毯，小河像一条银色的带子，远处的村庄冒着袅袅炊烟，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沉舟，你看！好漂亮啊！”苏晚松开厉沉舟的手，趴在吊篮边上，兴奋地指着下面，“那些房子好小，像玩具一样！”
厉沉舟走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看：“比你梦里飞的时候还好看吧？”
“嗯！”苏晚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眼睛里闪着光，“梦里就是黑乎乎的，只能感觉到风，现在能看到这么多东西，太开心了！”
热气球在天上飞了大概四十分钟，期间操作员还特意调整了高度，让他们能更清楚地看到下面的风景。苏晚全程都很兴奋，一会儿指着远处的山，一会儿跟下面的人挥手，完全没有了平时的胆怯和不安。厉沉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还悄悄拿出手机，拍了好多苏晚笑着的照片——他想把这些开心的瞬间都存下来，以后苏晚要是不开心了，就拿给她看。
等热气球慢慢降落到地面，苏晚还意犹未尽，拉着厉沉舟的手说：“下次我们还来好不好？我还想再飞一次！”
“好啊，只要你喜欢，咱们随时来。”厉沉舟笑着答应，心里比自己玩得开心还满足。
从热气球基地回来的路上，苏晚还一直在说飞行时的细节，说看到了几只小鸟从热气球旁边飞过，说风吹在脸上特别舒服。厉沉舟一边开车，一边听着她说话，偶尔应和几句，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既然苏晚喜欢“飞”，那“游”是不是也能慢慢尝试？
不过他没敢马上提，知道苏晚怕水，得慢慢来。回去之后，他先在网上买了个小型的充气泳池，还买了些彩色的小鸭子和小鱼玩具，想先让苏晚在家适应一下水的环境。
泳池送到家那天，厉沉舟趁着苏晚在客厅看书，偷偷在阳台把泳池充好气，还放了温水，撒上了小玩具。等一切准备好，他才拉着苏晚去阳台：“给你看个好东西。”
苏晚走到阳台，看到那个装满水的彩色泳池，还有里面漂着的小鸭子，愣了一下：“这是……”
“我想着你梦里在海里游泳挺开心的，咱们先在家试试水，要是觉得舒服，以后再去海边好不好？”厉沉舟怕她害怕，赶紧补充，“就是玩玩水，不用真的游泳，你要是不想碰，咱们就把水放了。”
苏晚盯着泳池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里面的小鸭子，慢慢走了过去。她蹲在泳池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水面，温水的触感让她愣了一下——没有想象中那么凉，也没有那么可怕。
厉沉舟在旁边没说话，就静静看着她，给她足够的时间适应。过了一会儿，苏晚又伸出手，把漂到身边的小鸭子捞了起来，捏了捏，鸭子发出“嘎嘎”的声音，她忍不住笑了。
“要不要把脚放进去试试？水不凉。”厉沉舟轻声问。
苏晚犹豫了一下，慢慢脱掉鞋子和袜子，把脚放进了泳池里。温水没过脚踝，暖暖的，很舒服。她轻轻晃了晃脚，水面泛起涟漪，小鸭子也跟着晃动起来，她的笑容更明显了。
“怎么样？还好吗？”厉沉舟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嗯，挺舒服的。”苏晚点点头，又晃了晃脚，“好像……也没有那么怕了。”
厉沉舟心里一喜：“那以后咱们经常在家玩会儿水，等你适应了，我带你去水上乐园好不好？那里有浅水区，还有滑滑梯，很好玩的。”
苏晚抬起头，看着厉沉舟，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真的。”厉沉舟笑着点头，“咱们慢慢来，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不玩，都听你的。”
那天下午，苏晚在阳台的泳池里玩了好久，一会儿捞小鸭子，一会儿用手拍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厉沉舟坐在旁边陪着她，看着她的笑脸，心里满是欣慰。他知道，苏晚心里的恐惧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但只要他陪着她，一点点尝试，一点点进步，总有一天，她能真正走出过去的阴影，在现实里也能像梦里一样，自由地“飞”，开心地“游”。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晚靠在厉沉舟怀里，小声说：“沉舟，今天玩热气球和玩水都很开心，谢谢你。”
厉沉舟轻轻拍着她的背：“跟我说什么谢谢，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苏晚在他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意。厉沉舟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带苏晚去更多地方，做更多开心的事，把她过去受的苦，都用现在的快乐一点点补回来。他相信，只要他们一起努力，苏晚的笑容会越来越多，那些不好的回忆，也会慢慢被新的幸福覆盖。
那段时间苏晚过得挺开心的，坐过热气球之后，她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连吃饭时都会跟厉沉舟聊起下次想去哪里玩。可开心归开心，她心里那点不安全感还是没彻底消失——毕竟以前被丢下过太多次，就算厉沉舟一直对她好，她还是忍不住想试探：要是自己没那么“乖”了，厉沉舟还会像现在这样包容她吗？
这天晚上，两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厉沉舟很快就有了困意，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苏晚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她想起上次做“飞和游”的梦时，厉沉舟虽然没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是心疼自己的。那要是自己故意装做梦，还喊得很大声，厉沉舟会怎么样？是会像以前一样耐心哄她，还是会觉得烦？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先是故意翻了个身，发出一点动静，见厉沉舟没醒，就开始小声哼哼：“飞啦……再高一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厉沉舟听见。
果然，厉沉舟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然后又闭上眼睛，想接着睡。
苏晚心里有点小失落，但没放弃，又等了几分钟，故意提高了音量，还挥了挥胳膊，像是真的在水里游泳：“水里好舒服……好多鱼啊……别跑！”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连隔壁房间都可能听见。
厉沉舟这下彻底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疲惫：“晚晚，别喊了，好好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苏晚心里的试探欲更强了，她不仅没停，反而喊得更欢了，还故意蹬了蹬腿，像是在梦里跟鱼玩耍：“抓不到你……再来一次……”
厉沉舟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最近接了个兼职，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来去给早餐店送面粉，晚上本来就累得不行，想早点休息，苏晚这么一闹，他根本没法睡。一开始他还以为苏晚是真的在做梦，忍着脾气没说什么，可看她这越喊越大声的样子，一点不像无意识的梦话，倒像是故意的。
“苏晚！你别喊了！”厉沉舟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压抑的怒火，“我跟你说了我明天要早起，你能不能体谅我一下？”
苏晚心里一紧，有点慌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装，她想看看厉沉舟的底线到底在哪里：“鱼……好多鱼……”
“你他妈是故意的吧！”厉沉舟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坐起身，看着苏晚还在“做梦”的样子，一股火直接冲上了头顶。他最近压力本来就大，既要照顾苏晚，又要忙着赚钱，晚上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苏晚还这么不懂事地闹。
他想都没想，抬手就给了苏晚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苏晚被打得懵了，脸上火辣辣地疼，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本来是想试探厉沉舟的包容，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捂着脸，看着厉沉舟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又委屈又害怕，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打我？”
厉沉舟打完也愣了，看着苏晚通红的眼睛和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心里的怒火瞬间被愧疚取代。他刚才太冲动了，就算苏晚是故意闹，也不该动手打她。他赶紧伸手想碰苏晚的脸，声音也软了下来：“晚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我……”
“别碰我！”苏晚猛地躲开他的手，往后缩了缩，眼泪掉得更凶了，“你果然还是会嫌弃我……你跟我爸一样，都会打我……”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厉沉舟心上，他心里又疼又悔，赶紧解释：“不是的晚晚，我跟你爸不一样！我刚才就是太冲动了，我不该打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不原谅你！”苏晚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哭得浑身发抖，“我就是想试试你会不会包容我，我没想到你会打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烦了？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厉沉舟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难受得不行。他知道苏晚的心思，也明白她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才这么没有安全感，可他刚才却因为自己的疲惫，亲手把她的安全感打碎了。他在床边坐下，声音哽咽：“晚晚，我没有觉得你烦，也没有不想管你。我就是最近太累了，早上起得太早，晚上想多睡会儿，所以刚才才没控制住脾气。我不该打你，真的不该……”
他想把苏晚搂进怀里，可苏晚一直躲着他，不让他碰。厉沉舟没办法，只能坐在旁边，一遍遍地道歉，说自己的不是，直到嗓子都哑了。
过了很久，苏晚的哭声才渐渐小了。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看着厉沉舟，小声问：“你以后……还会打我吗？”
“不会！绝对不会！”厉沉舟赶紧摇头，语气无比坚定，“我以后就算再生气，也不会再碰你一下。我保证，晚晚，你相信我。”
苏晚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躺下，背对着厉沉舟。厉沉舟也不敢再碰她，只能在她身边躺下，心里满是懊悔。他知道，这一巴掌不仅打在苏晚脸上，更打在了她心里，想要修复这份信任，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都没怎么跟厉沉舟说话，吃饭的时候也是默默的，晚上睡觉也离他远远的。厉沉舟心里急得不行，却又没办法，只能每天变着花样给苏晚做她爱吃的菜，主动承担所有的家务，晚上也不再早早睡觉，而是陪着苏晚看看电视，或者听她说话，就算苏晚不怎么回应，他也一直陪着。
直到第五天晚上，厉沉舟给苏晚端来一碗她最爱喝的南瓜粥，轻声说：“晚晚，粥快凉了，喝点吧。我知道我错了，我也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几下，别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
苏晚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厉沉舟心里一下子松了口气，赶紧说：“不够我再给你盛，还有你爱吃的酱菜，我刚拌好的。”
苏晚又喝了几口粥，才小声说：“我不是故意要跟你闹的，我就是……我就是怕你像我爸一样，时间长了就烦我，就不想要我了。”
厉沉舟赶紧坐在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放得很软：“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有这种担心。我以后会多跟你沟通，不会再因为自己的情绪忽略你的感受。晚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苏晚点了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厉沉舟看着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地呵护苏晚，再也不让她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受伤，再也不让她想起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
从那以后，厉沉舟果然再也没有跟苏晚发过脾气，就算再累，也会先跟苏晚说清楚，然后再去休息。苏晚也渐渐放下了心里的芥蒂，又开始跟厉沉舟说说笑笑。只是两人都知道，那次的事情像一个小小的印记，提醒着他们要更加珍惜彼此，更加用心地经营这段感情。
那次巴掌之后，厉沉舟确实收敛了不少，可骨子里的急躁和压抑没彻底散掉。苏晚的病情时好时坏，有时候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突然犯拧——比如把厉沉舟刚洗好的衣服扔在地上，说“洗得不干净，有你爸的味道”，又或者盯着墙上的时钟发呆，突然就哭着说“你是不是要像我妈一样，到点就走”。
厉沉舟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哄，帮她捡衣服，跟她解释“时钟是时钟，我是我”，可时间一长，心里的弦也绷得越来越紧。他既要忙着赚钱养家，又要时刻盯着苏晚的情绪，晚上经常睡不安稳，生怕她又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慢慢的，他脸上的笑容少了，话也少了，有时候苏晚跟他说话，他都要反应半天才能接上。
这天晚上，厉沉舟下班回家，刚推开门就看见客厅一片狼藉——苏晚把茶几上的杯子、水果全扫在了地上，正蹲在地上用手抠地板缝，嘴里还念念有词：“有虫子……好多虫子……咬我脚……”
厉沉舟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早上出门前他特意把客厅收拾干净，还跟苏晚说“乖乖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带蛋糕”，结果回来就看到这副样子。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着声音问：“晚晚，你干什么呢？地上多凉，快起来。”
苏晚却像没听见一样，还在使劲抠地板，指甲缝里都渗出血了：“虫子！你看不见吗？它们在爬！”
“哪有什么虫子！”厉沉舟走过去想拉她起来，苏晚却猛地推开他，力气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她抬起头，眼睛通红，眼神里满是疯狂：“你就是看不见！你跟我爸一样，都不管我！都看着我被虫子咬！”
这句话像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厉沉舟积压已久的情绪。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可苏晚的病情没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难哄。他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苏晚，又想到自己没日没夜的辛苦，心里又酸又涩，还有股说不出的绝望。
“我不管你？”厉沉舟的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愤怒，“我每天起早贪黑赚钱，回家还要收拾你弄乱的烂摊子，我怎么不管你了？苏晚，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没人折磨了？”
苏晚愣住了，看着厉沉舟通红的眼睛，一时忘了说话。可厉沉舟像是被自己的话刺激到了，眼神越来越决绝。他转身冲进卧室，打开壁橱——里面还放着上次搬家剩下的尼龙绳，本来是想用来捆东西的，现在却被他拽了出来。
“厉沉舟！你干什么！”苏晚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都变调了，赶紧爬起来往卧室跑。
厉沉舟没理她，搬了个凳子放在卧室的房梁下，把绳子一端系成死结，牢牢套在房梁上，另一端拉下来，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他的手在抖，可眼神却很坚定，像是在做一件解脱的事。
“不要！厉沉舟你别傻！”苏晚冲过去想抢他手里的绳子，可厉沉舟一把推开她，她没站稳，摔在地上，膝盖磕得生疼。
等她爬起来的时候，厉沉舟已经站上了凳子，把绳子套在了自己脖子上。他看了苏晚一眼，眼神里有委屈，有疲惫，还有点说不清的歉意，然后猛地踢开了凳子。
“啊——！”苏晚尖叫着冲过去，可已经晚了。厉沉舟的身体悬在半空，双手徒劳地抓着脖子上的绳子，脸很快就憋得通红，喉结因为窒息而上下滚动，慢慢变得干瘪，看着特别吓人。
苏晚急得浑身发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伸手去够厉沉舟的脚，想把他托起来，可她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托不动。她只能围着厉沉舟转圈，嘴里喊着“救命！谁来救救他！”，声音都嘶哑了。
就在苏晚快要绝望的时候，“嘣”的一声响——尼龙绳没系牢，从房梁上滑了下来！厉沉舟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闷响，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苏晚先是愣了一秒，然后赶紧爬过去，跪在厉沉舟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嘴里念叨着“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哭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爬起来去找手机。手忙脚乱地按了好几次，才拨通了120。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声音还在发抖：“喂……120吗？快来我家……我老公晕倒了……他刚才上吊……绳子断了……”
挂了电话，她又跑回厉沉舟身边，蹲在地上，轻轻拍着他的脸：“厉沉舟，你别睡……120马上就来了……你醒醒好不好？我不闹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闹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厉沉舟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用手给他揉着摔疼的地方。眼泪还是不停地掉，可心里却松了一大口气——幸好绳子断了，幸好他还活着。刚才看到厉沉舟悬在半空的样子，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害怕失去他。那些试探，那些闹脾气，不过是想确认他不会离开，可她从来没想过，会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没过多久，救护车的声音就从楼下传来。苏晚赶紧跑过去开门，领着医护人员进来。看着医护人员把厉沉舟抬上担架，她也跟着上了救护车，紧紧抓着担架的边缘，眼睛一直盯着厉沉舟的脸，生怕他出什么事。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给厉沉舟做了简单的检查，说他只是暂时缺氧和撞击导致的昏迷，没有生命危险，苏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坐在旁边，握着厉沉舟的手，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厉沉舟闹了，再也不试探他了。她要好好吃药，好好治病，跟厉沉舟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让他为自己担心，再也不让他受这种委屈。
到了医院，厉沉舟很快就被推进了急诊室。苏晚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看着急诊室的门，心里又后怕又后悔。她知道，这次的事给厉沉舟带来了很大的伤害，也给他们的感情敲响了警钟。以后的日子里，她要学着长大，学着体谅厉沉舟，跟他一起面对自己的病情，而不是一味地索取他的包容和忍耐。
大概一个小时后，急诊室的门开了，医生走出来说：“病人已经醒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脖子上有点勒伤，需要留院观察一天。”
苏晚赶紧站起来，跟着医生去病房。看到厉沉舟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有点苍白，她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厉沉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闹了……”
厉沉舟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还有脸上没擦干的泪痕，心里的火气早就没了，只剩下心疼。他轻轻反握住苏晚的手，声音有点沙哑：“别跟我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冲动……以后我再也不会说那种话，做那种傻事了……”
苏晚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因为感动和安心。她知道，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困难要面对，可只要两个人能一起努力，互相体谅，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从今天起，她要跟厉沉舟一起，好好面对未来的每一天，把那些不好的过去，都慢慢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