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渐渐远去,温然站在街角的阴影里,手指还残留着弹弓木柄的粗糙触感,混着雪粒的冰凉,在掌心烙下印子。刚才那一下,她瞄准的是厉沉舟左臂的旧伤,角度、力度,甚至他倒下时可能抬头的时机,都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
可当石子脱手的瞬间,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她对厉沉舟本就没什么多余的情分,更谈不上什么被护着的过往。只是那一脚踹在肚子上的钝痛,至今想起来还让她泛冷。他从来都只把她当棋子,眼下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活下去,查清真相——只能这样。”温然对着冰冷的空气低声念,像在说服自己。林渊多疑,光靠虚与委蛇远远不够,必须让他看到实打实的“背叛”。厉沉舟那条伤,是最好的道具,而她对他的“恨”,就是最真的戏码。
可为什么,刚才看到厉沉舟疼得皱眉,意识模糊地望向她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错愕?那眼神像根细针,刺破了她强撑的冷静——不疼,却让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密密麻麻地泛着麻。
温然裹紧了围巾,将半张脸埋进去,围巾边缘蹭过眼角,有点痒。她不能回头,也不能心软。林渊的眼睛说不定就在哪个窗口盯着,厉沉舟的人也可能在暗处观察。她现在是悬崖边的走钢丝人,一步踏错,就是粉身碎骨。
“厉沉舟,这是你欠我的。”她在心里默念,转身融进更深的夜色里。等这一切结束,她才不管什么机会,只盼着能彻底摆脱这些纠缠。
急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苏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指尖还沾着厉沉舟倒下时蹭到的雪水,混着他冰凉的体温,冻得指节发僵。
她当然知道温然在林渊那儿,更清楚刚才那记弹弓是怎么回事——苦肉计,演给林渊看的苦肉计。温然那丫头看着柔,心里比谁都有数,能在林渊眼皮子底下周旋这么久,靠的从来不是莽撞。
刚才在楼下,那声被嘈杂声淹没的闷哼,还有温然转身时藏在阴影里的眼神,苏晚看得真切。那不是恨,是被逼到绝境的决绝。她太了解这种眼神了,当年她跟着厉沉舟查案,也曾为了套话演过类似的戏码。
“这丫头,下手倒是真够准的。”苏晚低声自语,嘴角扯出点笑,带着点护犊子的无奈。厉沉舟左臂那道旧伤最是敏感,温然偏挑那儿打,既不会真伤筋动骨,又能让疼痛足够“真实”,连林渊在楼上都挑不出错处。
她信温然。不是盲信,是看在眼里的分寸——温然对林渊始终带着戒备,对厉沉舟虽有怨怼,却绝无真正的恶意。那一脚之仇或许是真的,但借题发挥演这场戏,多半是为了在林渊那盘棋里,替自己、也替厉沉舟多挣口气。
急救室的门开了条缝,护士走出来换输液袋。苏晚赶紧站起来:“他怎么样?”
“还在观察,情绪激动引发了旧疾,得好好静养。”
旧疾……苏晚叹了口气。厉沉舟这脾气,怕是醒了还得跟温然置气。他哪里知道,自己这一倒下,反倒帮温然坐实了“反目”的戏码。
她望向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面的雪还在下。林渊肯定还在盯着,温然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更难。但她不担心,温然能想出这招,就一定有办法撑下去。
苏晚拿出手机,翻到温然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拨。现在联系反而容易露馅。她只给手下发了条信息:“别惊动温然,暗中护着点,别让林渊的人真把她怎么样。”
放下手机,她又看向急救室的门。厉沉舟,你就安心躺几天吧。温然这边有我盯着,等你好了,再慢慢跟她算这笔“账”——前提是,你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