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南市,和平事务所。
曾经人声鼎沸、充满活力的136小队驻地,如今只剩下空旷与寂静。
红缨独自坐在训练室冰凉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往日训练时的汗水味和队友们的笑闹声,此刻却冷清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
她的膝上,摊开着一本有些陈旧的相册。
照片上,陈牧野正端着热腾腾的菜,副队一本正经地坐在一边,冷轩站在一旁擦拭狙击枪,小南做着鬼脸,还有……那个总是带着点痞气笑容的李毅飞。
那时的136小队,像一个喧闹又温暖的大家庭。
一声轻叹,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红缨,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温祈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担忧。
他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身影也显得有些单薄。
“是身体不舒服吗?”
红缨没有回头,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温祈墨走近,目光落在她膝上的相册,瞬间明白了那沉重气氛的源头。
他沉默地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扫过照片上那一张张鲜活的笑脸,最终落在陈牧野和李毅飞的位置。
“害。”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也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偌大的事务所,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守着这份物是人非的荒凉。
温祈墨试图打破这片悲伤,轻咳一声,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
“听说……七夜从斋戒所出来了,好像还组建了自己的小队。”
“他可是双神代理人啊,说不定很快就能成为第五支特殊小队的……”
“呜……”
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压抑的呜咽打断。
红缨猛地转过身,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紧紧抱住了温祈墨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衣服里。
积蓄已久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啊……”
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温祈墨的衣襟,
“李毅飞死了……队长死了……”
“小南和冷轩去了国外……林七夜去了特殊小队……”
“现在……就连副队也走了……”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深不见底的孤独和无助。
“我不想一个人……温祈墨……我好害怕一个人……”
她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仿佛回到了父母离世后,独自蜷缩在冰冷空旷的别墅里,那份刻骨铭心的寒冷和恐惧从未真正远离。
上天似乎总爱跟她开玩笑,一次又一次,将她最珍视的人从她身边夺走。
温祈墨的身体微微一僵,看着眼前悲伤的少女。
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却无比坚定地环抱住她,像安抚受惊的小兽般,一下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不哭……不哭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安稳,
“我还在……我哪里也不去。”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哭得不能自已的女孩,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承诺:
“我会永远留在136小队。”
“我会……永远陪着你。”
……
窗外的夜色中。
对面低矮房屋的屋檐上,一道戴着纯白面具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静静地伫立着。
他深邃的目光穿透玻璃窗,将屋内那相拥哭泣与笨拙安慰的一幕,尽收眼底。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面具下无人知晓的波澜。
许久,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消散在微凉的夜风里。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冰凉的面具边缘,轻轻将它摘下。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他英俊的脸上,映照出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是释然?是落寞?
还是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东西?
不知道,
他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李毅飞仰起头,望向那轮高悬于夜幕之上的孤月。
月光清冷,四野无声,夜幕沉沉,仿佛要将整个沧南温柔地包裹。
“或许……”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事务所内的少女,低声呢喃,
“这……就是你最好的归宿了吧。”
李毅飞轻叹一声,将面具重新拿起。
“而我……”
“只想在这方寸之间……”
“永远地活下去。”
……
李毅飞将面具重新戴上,冰冷的触感隔绝了沧南微凉的夜风,也似乎隔绝了方才心头涌起的那一丝不该有的涟漪。
他最后看了一眼和平事务所那扇透出温暖光亮的窗户,转身,准备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
就在他抬脚欲走的瞬间,一丝微弱的呼吸声,钻入了他的耳中。
这声音太轻了,轻得几乎被夜虫的鸣叫掩盖。
但李毅飞的感知何其敏锐。
他脚步一顿,纯白面具下的眉头微蹙,循着那微弱的气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一条堆满杂物、散发着淡淡霉味的幽深小巷。
巷子最深处,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瘦小身影蜷缩在冰冷的墙角。
借着远处路灯勉强透入的微光,李毅飞看清了那是一个小女娃。
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小短袖和一条同样脏兮兮、看不出原色的裙子。
她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不适而微微颤抖着,像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
“饿……”
“冷……”
轻微的字符不断从她颤抖的嘴巴里流出。
李毅飞站在原地,面具下的眼神毫无波澜,如同深潭。
他本该立刻离开。
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浪儿,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
他李毅飞不是救世主,他是游走于黑暗边缘的【蛇之手】主宰。
沾染这种无谓的因果,只会带来麻烦。
理性在警告他:走。
然而,他的脚却像生了根。
或许是那声音太过无助,或许是那身影太过单薄,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个早已被冰封的角落。
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悄然升起。
他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去,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蹲在了小女孩面前。
他伸出右手,隔着冰冷的皮手套,轻轻搭在了小女孩滚烫的额头上。
好烫,
发烧了。
李毅飞面具下的眉头拧得更紧。
他的蛇种可以修复伤口,他拥有的【治疗】异能也能处理外伤,但对于这种病毒或细菌引起的发烧,却无能为力。
这并非创伤,而是身体内部的失衡。
要救她,只有一个选择——送医院。
可医院……李毅飞低头看了看自己。
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风衣,脸上覆盖着诡异冰冷的纯白面具。
这副模样出现在医院急诊室,无异于自找麻烦。
守夜人的眼线无处不在,沧南更是敏感之地。
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冰冷的理智再次占据上风。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一切都是因果。”
这孩子的命运,与他无关。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步,两步……
小女孩痛苦的呻吟和细微的颤抖,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的脚步,越收越紧。
巷子里的霉味混合着孩子身上淡淡的汗馊味,刺激着他的感官。
“妈的……”
“去他娘的因果!”
一声低不可闻的咒骂,从面具下溢出。
他猛地转身,动作带着一丝粗暴,却又在触及小女孩身体的瞬间,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
他捏住小女孩破烂衣领的后颈处,将她整个小小的身体提了起来。
小女孩似乎被惊动了,发出一声微弱的嘤咛,但烧得迷迷糊糊,并未完全清醒。
李毅飞不再犹豫,身影飞速掠出小巷。
带着女孩消失在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