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
袁罡沉默许久，再次看向眼神空洞的林七夜道：
“按照你的说法，李毅飞被呓语强行控制？”
“让李毅飞和你死斗。”
“最后李毅飞强行违抗命令，用生命和呓语还有那个海境的家伙同归于尽了？”
“嗯。”
“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袁罡说完这话，便朝着门外走去。
另一边林七夜依旧沉默。
他修改了一部分对事实的描述，将各种功劳都给了李毅飞。
毕竟李毅飞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死者为大。
另一边，袁罡办公室内，洪教官几人面色沉默地待在一起。
“这么好的苗子。”洪教官叹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狠狠砸在旁边的墙上：“古神教会那群臭虫。”
一旁的顾教官虽然面色也不太好，但是他看向了袁罡道：“首长，我感觉林七夜说的，不太完整。”
“或者说，并没有说全部的实话。”
“林七夜刚受了重伤，自己最好的兄弟还死了，你让他怎么一个字一个字地和你描述出来。”
洪教官一直很看好李毅飞，如今提到这个，自然是爆脾气。
“洪教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顾教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袁罡打断。
“好了，就按照林七夜说的那样，向总部报告。”
“同时，我们为他申请一下功勋！”
……
南市，和平事务所。
午后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窗户，斜斜地洒在活动室的地板上，将空气中微小的尘埃都映照得清晰可见，带着一种近乎不真实的宁静与暖意。
陈牧野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地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走了进来。
“队长，什么事这么高兴啊？捡到钱了？”
正在整理文件的司小南抬起头，好奇地看着陈牧野那难得一见的明朗笑容。
陈牧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纸箱放在了桌子。
他搓了搓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兴奋：
“小南，今天七夜和毅飞要回来。”
“这两小子的集训生活终于结束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解释：
“刚开始毅飞加入我们，我还怀疑他是古神教会的人，专门让洪教官测试了一趟他。”
“最近一直想到这个，感觉挺内疚的。”
“刚好，用我攒下的功勋，给他换了一件禁物。”
他微微一笑，打开了纸箱，里面是一个珍贵的黑盒。
黑盒里面，正静静躺着一枚蓝色珠子。
禁物序列413———幽梦灵珠。
能力：可以温养精神力。
“队长，下血本了呀！”司小南笑道。
“今晚，我下厨，好好给他接个风，顺便把这个这小子，以前还嫌我做的菜口味重，这次我可得仔细点。”
说着，他转身就往厨房走，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阵风。
红缨像一阵红色的旋风卷了进来，脸上带着精心修饰过的妆容，本就漂亮的五官更添了几分光彩。
“队长！还磨蹭什么呢？”
她声音清脆，带着一丝雀跃，
“七夜他们今天毕业典礼结束，估计都快到车站了！”
“咱们该去接人了！毅飞那小子，一年多没见，不知道是胖了还是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补了点唇釉。
跟在后面的温祈墨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笑意，慢悠悠地开口：
“哟，我们红缨大小姐今天怎么化妆了？”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平时出任务都没见你这么捯饬过。让我猜猜……”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在红缨和陈牧野之间瞟了瞟，
“是为了迎接我们的林七夜呢？还是……为了等…”
“温祈墨！你找打是不是！”
红缨脸微微一红，作势就要去拧他，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显然心情极好，
“我这是给我们小队撑门面！懂不懂？”
“再说了，毅飞那家伙嘴那么欠，刚好让我过去教训一下。”她声音小了几分。
温祈墨笑着躲开：“是是是，为了门面，为了门面。”
他转向陈牧野，“队长，副队和冷轩已经去车库取车了，马上到门口。”
“好，好！”
陈牧野连声应着，脸上笑意更浓。
厨房里传来他洗菜切菜的笃笃声，还有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混合着红缨和温祈墨的斗嘴声，活动室里充满了久违的烟火气和期待感。
阳光似乎更暖了，连空气都仿佛带着甜味。
每个人都沉浸在对重逢的想象里。
就在这时——
砰！
活动室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门板重重地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桌上的水杯都轻轻晃动。
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众人。
厨房里的水流声停了，切菜的笃笃声停了，红缨和温祈墨的嬉笑也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的是吴湘南。
他平时总是沉稳冷静的脸上，面容煞白。
他像是跑了很远的路，胸口剧烈起伏，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那双眼睛，凝重数分。
活动室内，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冰冷刺骨。
“湘南？”
陈牧野从厨房门口探出身，手里还拿着沾着水珠的菜刀，眉头紧紧锁起，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红缨手里的小镜子和她愣愣地看着门口失魂落魄的吴湘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跳动。
吴湘南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用力地吞咽了一下，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窒息感。
“到底咋了？出什么事了？”温祈墨的面色也不好了起来。
终于，他剧烈颤抖的牙关中，挤出了几个字。
那声音沙哑却又无比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中。
“李……李毅飞……”
他停顿了一下，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那冰冷的两个字：
“他…牺牲了。”
“啪——”
唇釉掉在地上，鲜艳的膏体在浅黄色的地板上摔出一小片刺目的红。
与此同时，红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猛地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纸箱都晃了晃。
“不可能…不可能…”
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了起来。
温祈墨脸色也变得惨白了起来。
司小南更是捂住了嘴，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死死地盯着吴湘南。
陈牧野站在厨房门口，这一刻，他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他脸上期待笑容彻底凝固，然后一点点碎裂、剥落，最终化为深不见底的灰败。
他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阳光依旧洒满房间。
洗好的菜在水池里滴着水。
锅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开火的热气。
桌上的禁物还老老实实躺在纸箱里。
可是欢迎的人却少了一个，
来不了了，
永远来不了了。
……
东海，某处波涛汹涌的海域。
一只巨大的形似章鱼的海境水系神秘尸体，如同一座小山般漂浮在海面上。
王面站在那庞大而冰冷的尸骸背部，海风吹拂着他银灰色的发丝，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他用手拍了拍脚下滑腻的甲壳，声音在呼啸的海风中清晰传来：
“这只【深澜巨魟】的品质不错，实力很强，正好。”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难得的温度，“正好补给他当新兵第一的礼物。”
“省得他说我这个队长小气。”
“天平，联系后勤部，让他们派船来接收，告诉他们，这东西……”
王面的话还没说完。
“队长。”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
王面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神秘触须上的天平。
天平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特制的防水手机。
他的身体在海风中显得有些僵硬，眼眸死死地盯着屏幕，瞳孔深处是翻涌的惊涛骇浪。
“怎么了？”
王面敏锐地察觉到了天平声音里的异样，连忙问道。
天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到王面面前。
他将手机屏幕递到了王面眼前。
屏幕上，是守夜人内部官网那简洁的页面。
一条加粗标红的最新公告，狠狠地印在王面的瞳孔中。
【公告】沉痛哀悼：守夜人新兵李毅飞同志，于津南山任务中英勇殉职，壮烈牺牲。
经总部决议，追授其“星辰勋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呼啸的海风，拍打浪花的声音，远处盘旋的海鸟鸣叫……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许久，王面那张面具中叹了一口气。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
只是海风，似乎更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