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碟在路明掌心微微震颤,频率比之前更清晰。他睁开眼,指尖划过表面,数字仍在跳动,幅度又涨了一丝。这不是错觉,也不是偶然泄露。
他站起身,把聚灵阵的灵石重新封进布袋,收起阵盘。刚才恢复的灵力勉强够用,再多等也没意义。那东西在靠近,或者正在苏醒,他不能再停。
夜风从背后吹来,带着沙尘的味道。他拉起外袍遮住口鼻,沿着崖底阴影向西北方向走。巡逻队刚换岗,路线固定,他熟悉这些间隙。三处哨卡亮着灯,守卫来回走动。他绕开主道,贴着岩壁低身前行。
废弃矿道入口藏在一处塌陷的沟壑里,被碎石半掩。他拨开浮土,露出向下的台阶。石阶边缘有裂痕,踩上去发出细微响声。他停下,等了几息,确认没有松动迹象才继续往下。
空气立刻变得潮湿阴冷。越往下,气味越重,像是铁锈混着腐叶。通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他用指间渗出一丝灵力,在前方岩壁轻轻一触。震动反馈回来,结构还算稳定,但深处有几段明显空洞,可能是塌方留下的坑。
他加快脚步,每一步都落在实处。玉碟贴在胸口,信号越来越强。十五丈深的位置应该就在前面三百步左右。途中遇到两次断路,都是塌方堵死。他跃起攀住上方裂缝,借力翻过。动作不快,但稳。
走到一半时,通道开始分叉。三条岔路并列,看不出哪条是主道。他停下,将玉碟举到眼前。数字依旧跳动,但方向感模糊了。他闭眼,靠神识感知波动来源,却发现识海像被蒙了一层纱,反应迟钝。
他皱眉,往前走了几步,选了中间那条路。
没走多远,雾气出现了。
它不是从外面飘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通道里,灰紫色,贴着地面流动。没有风,也没有温度变化,但它蔓延得很快,几息之间就填满了整个空间。
他立刻屏住呼吸,改用丹田内循环供氧。护体灵光自动撑开,与雾气接触的瞬间发出轻微“嗤”声。光罩边缘开始泛黄,像是被腐蚀。
他后退一步,背靠岩壁。神识扫出去,只探到两丈远就散了。再往前放,识海出现滞涩感,像踩进泥里。他收回感知,不再强行扩散。
玉碟还在手里,但他发现数字不动了。不是停止,而是凝固在某个值上,像被冻结。他试着晃了晃,依然没反应。
雾气越来越浓,已经看不清三步之外的东西。他把玉碟贴在眉心,想借助共振找回信号。可刚注入一丝灵力,脑袋突然刺痛。眼前闪过一片黑影,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压迫感,像有人站在背后盯着他。
他转身,手按在岩壁上。什么都没有。
但那种感觉还在。
接着,锁链一样的东西缠上了他的神识。不是实物,是某种力量,顺着识海边缘往里钻。他立刻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
幻音来了。
一个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说了一句听不清的话。他认得这个声音,是他小时候住的村子,隔壁家的女孩。她死在一场山崩里,那时他七岁。
他闭眼,施展断念诀。这段记忆不该出现,也不能出现。诀法运转,识海收缩,把那声音斩断。他呼吸变慢,不再向外释放任何波动,只守住灵台一点清明。
右手始终握着玉碟,左手结印护住心脉。他知道不能乱动,这种地方盲目突围只会耗尽灵力。他靠着岩壁蹲下,降低存在感。
雾气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静止,开始变化。灰紫色变得更深,靠近他身体的那段灵光被压得越来越薄。护体光罩发出连续的“噼啪”声,终于在右肩位置裂开一道缝。
冷意瞬间贴上皮肤。
他没动,连睫毛都没眨。肩上的伤口开始发麻,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过。
然后,他听见另一个声音。
这次不是幻音,也不是记忆。是一个低语,直接出现在脑子里,没有语言,却能明白意思。
“你来找什么?”
他没回答。
“你不该来。”
话音落下的同时,周围岩壁传来震动。他抬头,看到头顶石缝中有暗色纹路浮现,不是天然形成,是一道道刻痕,排列方式陌生。他从未见过这种符文,但能感觉到它们在动,在缓慢重组。
玉碟忽然发烫。
他低头看,表面那串数字重新开始跳动,但节奏错乱,像是被干扰。他试图记录变化,却发现数字闪得太快,根本无法捕捉规律。
他撕下一张备用符纸,准备测试雾气性质。符纸刚离开袖袋,边缘就卷曲起来,接着自燃。火苗只有指甲盖大,烧了几息就灭,连灰都没留下。
他明白了。这里的一切传讯手段都会被吞噬。信息本身成了危险。
他把剩下的符纸全部取出,包括那张画着频率曲线的。这张不能毁,也不能留。他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玉匣,打开后放进符纸,再封好。玉匣上有简单封印,是他早年得来的旧物,能隔绝灵息外泄。
他解开衣襟,把玉匣塞进肋下穴位,那里有经络交汇,能暂时藏住外物。做完这些,他全身上下只剩玉碟和一把短刃。
雾气没有退。反而更浓了。
他靠在岩壁上,缓缓坐下。腿有点发沉,刚才消耗不小。他保留三成灵力,不敢再动用。现在只能等。
等雾的变化,等下一个信号,等那个东西再次开口。
时间过去多久不知道。他感觉不到外界。玉碟安静得像块石头。岩壁上的刻痕也不再移动。
他闭着眼,耳朵却竖着。忽然,掌心的玉碟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数字跳动,是整体一震,像被什么撞了。
他睁开眼。
雾中,正前方五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影。
轮廓模糊,看不清脸,穿着不像这一代的服饰。它没有走近,也没有说话。
只是站着。
他握紧玉碟,没起身。
人影抬起手,指向他身后。
他没回头。
一滴汗从额角滑下来,落在肩上,渗进破损的护体光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