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修手中的藤索断裂处泛着暗青色纹路,路明指尖一捻,纤维如枯灰般碎落。他抬眼望向西角那批新到的石料,堆放位置偏离布防图三尺有余,地面无拖痕,尘土未翻动,仿佛石料自行移位。
“不是人力所为。”他低声说,袖中空冥匣忽地一颤,封印纹路自肋下透出微光,与空气中某种无形波动轻轻共振。
他迈步走向西角,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短促的崩裂声。两名匠修跟在身后,手中灵测符不断闪烁,却始终无法锁定异常。路明蹲身,将一枚低阶感知符贴于地面。符纸刚触地,纸面瞬间焦黑,边缘卷曲如枯叶,随即化为粉末飘散。
“退后。”他抬手,声音不高,却令两人立刻后撤五步。
他闭目,神识沉入识海,空冥匣中的残力正微微起伏,频率与方才那股波动竟在某一瞬完全重合——持续0.7秒,分毫不差。他睁眼,目光扫过石堆底部的阴影,那里有一道极细的裂痕,深不见底,边缘泛着极淡的幽蓝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一次,随即熄灭。
“布静灵阵。”他开口,声音平稳,“三重叠加,中心对准那道裂缝。”
匠修领命,迅速取出阵盘与灵丝,开始布设。路明立于原地,未再靠近,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枚无纹玉片,置于掌心,以指尖划出一道血线。血珠顺纹路流入玉片,玉面浮现出一圈微弱波纹,映出方圆十丈内的灵力流向。
图谱上,西角区域本应平静,却在某一刻突现一道扭曲波痕,如同被无形之物划过水面。路明凝视那痕迹,指尖轻压玉片边缘,将数据刻录于神识深处。
“波动周期为三刻七分。”他心中默记,“非自然逸散,亦非地脉余震。”
阵成之后,三重灵光缓缓流转,将西角笼罩其中。匠修调试完毕,低声禀报:“无符文残留,无阵基痕迹,未检测到活体灵压。”
路明点头,目光落在那道裂痕上。它太窄,无法容手探入,但空冥匣的震颤却在靠近时加剧了半息。他未动声色,只道:“继续记录,每半刻上报一次数据。”
匠修应诺,退至阵外值守。
路明转身欲离,脚步却在三步后停住。他回身,望向那片已被静灵阵覆盖的区域,忽然抬手,以指为笔,在空中划出一道逆向封印符序。符序未成即散,但就在消散刹那,裂痕深处竟有微光一闪,似有回应。
他眸光一凝,随即收敛。
片刻后,他立于战议殿外,共助碑前。碑面依旧空白,唯有符槽微亮。他抬手,一道灵光扫过碑体,将“西角区域异常”四字隐匿刻入底层符纹,外显仅作“例行巡检”记录。
一名匠修快步走来,呈上阵盘数据:“静灵阵三次波动记录,间隔一致,峰值递增百分之三。”
路明接过阵盘,神识扫过,数据与他此前所记完全吻合。他将阵盘收入袖中,未作言语。
夜幕降临,工地渐静。匠修轮休,疗愈阵熄去两处光点,运输队收工归营。路明未召任何人,独自走向西角。
静灵阵仍在运转,三重光晕如水波般流转。他站在阵外,取出一枚极小的监察符,形如碎石,色泽灰暗,与周围岩砾无异。他俯身,将符嵌入裂痕深处,动作轻缓,未激起丝毫灵力波动。
监察符入位瞬间,他识海中多出一点微弱红光,恒定不动,标记为“灰域监控点”。
他立于阵外,袖中手指轻抚空冥匣封印纹路。匣体安静,但每当三刻七分过去,那微不可察的震颤便会准时出现,与裂痕中的波动遥相呼应。
“不是逸散。”他心中断定,“是牵引。”
他转身离开,步伐沉稳,未带一丝迟疑。行至营地中央,他停下,从怀中取出一枚血玉简,以指尖精血点染其上,刻下一行隐秘指令:“灰域数据,每日子时单独呈报,阅后即焚。”
玉简封印后,他将其藏入内袖夹层。
次日辰时,匠修前来禀报:“西角石料已按图重置,静灵阵无异常触发。”
路明点头,当众宣布:“地脉余震所致,已设阵压制,无需再议。”
众人散去,唯有铁脊部一名战士 linger 在原地,欲言又止。路明目光扫过,那人终是低头退下。
午时,阳光正烈。路明立于主殿骨架之下,仰头望向未封顶的梁架。光影交错,投在地面如刀刻般分明。他袖中玉符微热,灰域监控点传来最新数据——波动峰值再度上升百分之五,且持续时间延长至0.9秒。
他抬手,将玉符收回。
傍晚,流萤谷医者送来一份伤员恢复清单。路明接过,目光扫过末行,忽见一行小字:“西角值守匠修,昨夜梦魇频发,语及‘地下有声’。”
他指尖一顿,将清单轻轻放下。
入夜,他再度巡至西角。静灵阵运转如常,监察符信号稳定。他蹲身,将手掌贴于地面,神识透过监察符反向探入裂痕。
深处,一片死寂。
但他知道,那不是空无。
三刻七分将至,他屏息,指尖凝聚一丝极细的灵线,探向裂痕边缘。
就在灵线触及缝隙的刹那,空冥匣猛然一震,封印纹路自肋下透出幽光,映得他半边衣袍泛青。
灵线未断,却在末端微微弯曲,如同被某种无形之力轻轻拨动。
他未收回灵线,也未加重探查,只是静静维持着那一线连接。
时间流逝。
三刻七分整。
裂痕深处,幽蓝微光再次闪现。
与此同时,灵线末端轻轻一颤,方向偏转七度,指向营地西北方向。
路明瞳孔微缩。
他缓缓收回灵线,站起身,将手掌从地面抬起。掌心沾了一层极细的灰粉,其中混着一丝几乎不可见的银色尘末。
他未吹散,未擦拭,只将手掌合拢,将那抹银末封于掌心。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是夜巡的铁脊战士。路明转身,将手收入袖中,面容平静如常。
战士行礼,他点头示意,继续前行。
行至营地边缘,他停下,从袖中取出一枚无纹石片,以指尖将掌心银末抹入其中。石片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波纹,随即归于沉寂。
他将石片收入怀中,目光投向西北方向的夜空。
风从那边吹来,带着一丝极淡的硫磺气息。
他迈步向前,走了三步,忽然停住。
西北方向,一道极细的裂痕自地面延伸而出,仅三寸长,深不可见底,边缘泛着与西角完全相同的幽蓝光晕。
他俯身,伸手触向那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