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头,海风吹着她的发丝,脸色带着惊讶与忧虑。
男人面色凄白,深色眼瞳倒映她的模样,似乎是带着答案在询问。
是他。
乔依沫闭上眼睛,脸颊埋在他的胸膛,低唤着他的名字:“司承明盛。”
“嗯?”
司承明盛呼吸急促,眉头蹙着,感受到腰间有细微的力量,两只小手正拽自己的衣裳。
“你回来了。”
“……”男人先是怔了下,心跳加速跃动又似乎要停滞。
他的下颌抵在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嗯。”
好想你。
安东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他应该不会在大白天发情,他左顾右望,朝一旁走去。
艾伯特站在他身旁,双手抱胸,盯着不远处的俩人抱在一起,一言不发。
小机器人抱着一大束无刺的蓝玫瑰,脑袋都被花遮挡了视线,它艰难地想要往墓碑那边走,就被艾伯特拎住。
“晚点再去,我们先忙吧。”艾伯特抽出它怀里的蓝玫瑰,放在地上。
小机器人看着大魔王抱着乔依沫,若有所思地跟着艾伯特离开。
腥涩的海风似乎变得格外甘甜,俩人的呼吸与气息在四周蔓延。
他想她,她也想他。
又隔了好些日子没见了。
乔依沫快要数不过来是第几天了,靠在他怀里,慢慢感受他的温度。
男人薄唇靠在她耳边:“乔依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她放开了他,再度仰头,对上他的眸子,试图解释:“我这么做是因为……”
“因为什么?”司承明盛的声音很低,莫名有股压迫感。
“因为……”喜欢他……
小东西缩了缩脑袋,垂下眼帘,后面那句没敢说,攥着他衣裳的手变得紧了些。
男人不急她的回答,大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
目光越过她的脑袋,落在这座崭新的墓碑上。
这是乔依沫为路西女皇打造的墓碑,规矩地写着路西的名字,以及去世年份,她的墓碑周围插着许多蓝玫瑰。
不仅如此,在蓝岛的周围都有蓝玫瑰,整齐排列的每一块小墓碑上,都插着一朵蓝玫瑰。
每一块小墓碑前,都有一个小火盆,机甲机器人模仿着乔依沫的样子,往火盆里扔纸钱。
风吹过,漫着纸钱与蓝玫瑰的气息,以及蜡烛的热气。
司承明盛才反应过来火盆里的东西是什么,居然还烧了纸钱,皇后帝国没有这种文化。
男人原本心情不好,但看着地上那一堆东西,他真是又气又想笑。
“司承明盛,”女孩看着他,“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
男人俯瞰着她:“什么话?”
“先答应我,可、可以吗?”语气掺杂着执拗。
“……”司承明盛看着她,但眼神里漫着「可以」。
女孩双手捧着他的脸,明显感受到他的轮廓变得消瘦。
她低喃:“我知道你与路西之间的隔阂,但是人活着总要往前看,一直活在仇恨里也很痛苦。”
“……”
男人的脸色渐沉,肉眼可见的不悦。
乔依沫保持冷静:“你说过我们无法改变过去,那就写新的未来,不是为了忘记过去,而是……解脱自己。”
“……”
“让她入土为安好不好?放过她,也放过自己……我知道你不好受。”
末了,她把自己作为镜子,“就像当时你跟……”
「我」字还没说出来,男人没有任何犹豫地打断:“凭什么?”
冰冷的声音仿佛冻结了彼此。
乔依沫望着他面容上的冷漠:“司承明盛……”
“凭什么要我放过她?”司承明盛的脸色冷到极点,反诘问。
“……”
乔依沫翕动着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皇裔世族把我害成这样,折磨了我那么多年还要放过她?”司承明盛复杂的眼神看着那墓碑,冷厉地质问。
“……”
这下,轮到乔依沫没说话,静静地与他对视。
她能理解他的心情,但……她更希望他以后好起来……
男人打量着周围:“这里在十多年前就被烧了,我亲眼看着那场大火燃起,为什么她的尸骨还在?”
这些问题,他会追问艾伯特。
司承明盛牵着她的手,忍着怒火起身:“她不配你跪着,也不配被原谅,我们回国王之城。”
乔依沫抽回手,她的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
“乔依沫。”司承明盛面有愠色,喊她名字的声音都冷了下来。
乔依沫没有立刻看他,目光转向路西的墓碑:“你以前对我做了一些我无法承受的事情……我也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后来你道歉了,我做了很多考虑……最终决定给你机会,才有我们现在的事情。”
过往他贪恋强bao的样子,刻薄嘲讽的样子。
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声音,听不见她的恳求,他只要她,强制她。
这些,都在他道歉过后慢慢做出改变……
乔依沫低下头,思绪复杂。
“……”听着她提起那时候,司承明盛的身体僵硬,身上似乎失去所有血色。
半晌,身后传来他无奈的声音:“以前的事情我无法反驳,我爱而不自知,但与路西没有可比性,我爱你。”
如果不爱,他早在她冲上来吻他的那一瞬一枪崩死了。
“司承明盛。”
“嗯。”他嗓音忽然干涩,面容似乎害怕失去她。
“我也喜欢你。”女孩背对着他,好像鼓起了十足的勇气。
“……”司承明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
小小的一坨,重新跪在墓碑前。
“你先回去吧,我来完成你不能做的事情,请求你,不要再阻拦我了。”
“……”司承明盛仍然站着不动。
虽然是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脸庞复杂难辨,他却在这一刻没有觉得自己高她一等。
她拿着金箔纸钱,一张张地放入燃烧的欧式小火盆里。
男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于心不忍……怎么舍得让她自己完成?
海风拂过,卷起火盆里的灰屑,蜡烛被吹得快要熄灭了,乔依沫伸手放在蜡烛周围,挡住风。
司承明盛来了之后,风变得大了。
一双大手又一次覆盖在她的手背,瞬间挡住了大部分的海风。
女孩惊讶地扭头,差点吻上他的胸膛。
司承明盛紧绷着脸,单手插过她的双膝,将她双膝跪地变成蹲着,动作行如流水,一气呵成。
乔依沫有些疑惑,但他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屈着长腿,半跪的姿态,把她夹在自己腿间。
他的体格庞大,直接把人覆盖。
司承明盛学着乔依沫拿起一叠纸钱,投入火盆中,不情不愿但在顺着她照做。
看着他这副臭脸,乔依沫抿唇,没有再过多要求他。
俩人烧着纸钱,像一对新人怀念旧人。
火苗覆盖着金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乔依沫蹲在他身前,看向墓碑上的字,平静地道:“路西夫人,前阵子我们见到了……罗尔赛斯先生,”
她顿了下,仰头看着紧贴自己的男人,“父子相残,皇莱欧受了很严重的伤,他被折磨得快要没命了,到现在还在治疗……
我看了那个笔记本,你一边折磨他一边又在救他,难道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你作为母亲不心疼吗……”
司承明盛的身体瞬间僵硬,深蓝眼瞳盯着火盆里的火……
乔依沫身体微微后靠,靠在他怀里:“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可以停手了,他已经偿还了皇裔世族,偿还得够多了。”
他一言不发,却仔细聆听乔依沫的发言,全是对那群死人说话。
“我是想说,”乔依沫目光再次看向司承明盛。
这次,她黑色眸子带着光,充满坚定:“他已经不再是皇莱欧·罗尔赛斯,他是司承·莱特·弗明盛。”
司承明盛猛地低头,与她对视。
乔依沫朝他抿唇笑了笑,随后看向墓碑:“路西夫人,我们华国有规矩,结婚必须双方父母知情,我决定和他结婚,将来我们会有孩子,会过得很幸福,绝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她的声音不大,慢条斯理,温柔,坚定,清晰地叙述他们的事情,像在汇报家常给过世的人听。
男人的瞳孔骤然一缩,捏着纸钱的手无意识地收紧。
“你好好安息吧,皇裔世族的所有人都安息吧,放过皇莱欧,放过司承明盛……”乔依沫垂眸,低下头,将剩下的纸钱烧完。
“……”
司承明盛的手在微微颤动,心……对她……有着无法表达的心动……
“司承明盛,你也可以对她说几句话,如果不想说那就算了。”女孩突然仰头,对上他失焦的眼神。
人死了怎么可能会听见。
司承明盛情绪还停留在她所说的那些话,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她都向着自己的……
深蓝眼眸带着复杂的思绪看向她,目光又重新落在冰冷的墓碑上,不冷不热地道:
“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好人。”
“你!”谁让他这样说话,乔依沫不轻不重地拍着他的大腿。
“痛。”男人被拍得猝不及防,微微躬身。
“哪里痛?”乔依沫的脸色骤变,凑上来检查他腿上的伤,“我不是故意……唔……”
脖子被一只大手掐住,强迫她仰头,一双炽热的薄唇便落了下来。
他将她抵在怀里,贪婪地厮磨她的唇。
安东尼气炸了,想上前又不敢,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在那厮吻。
乔依沫攥紧他胸前的衣裳,在他还要继续的时候,她连忙捂住他的唇,阻止他继续。
“司承明盛,在她面前你居然敢……”
乔依沫羞红着脸埋怨,她欲言又止,扭过头看着路西的墓碑。
“乔依沫,这是你第三次说要跟我结婚了。”
司承明盛溺在她耳边,轻咬她的耳垂。
路西不路西的,他不在乎。
“有吗?”乔依沫完全记不清。
“嗯。”他记得清清楚楚。
忽然,一阵风在这时候吹了起来,乔依沫连忙挪开他的脸,赶忙将蜡烛保护好。
男人微微俯身,单手摸着她的脑袋,吻她的发丝。
他瞥眸,隐约间,那棵在阳光下扭曲着阴翳的枯树,斑驳的缝隙好似勾勒着朦胧的轮廓。
穿着华丽宫廷服的女人仿佛静站在那里。
目光好像穿透了时间与生死的界限,与他对视。
她勾唇,难以解读的笑意,一眨眼,又不见了……
司承明盛垂眸,看着小心翼翼护蜡烛的女孩。
火盆里的纸钱仍然在燃烧。
她这么做,都是因为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
不希望自己被过去束缚,希望自己从过去的困境中解脱。
哪还需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司承明盛更紧地搂着她,英俊的脸庞蹭着她的脖颈,肩膀……
“乔依沫,好想现在就跨越国界,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