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小兄弟好好想想。”罗茂才期待望着他,一双小眼睛充满渴望。
“这个罗管事就高看我了,我实在是不太清楚。
你是不知道……”
姜瀚文打哈哈转移话题,事无巨细讲自己培育血线草的辛苦,如何如何熬夜,如何如何灌溉。
“看来,药田的日子,也是不容易。”罗茂才哈哈一笑,顺势转移话题,脸上看不出一丝不耐烦。
“让我们最后举一杯……”
所有人站立,敬完最后一杯酒,婚宴彻底结束。
板凳拖拉,响起摩擦声,大部分管事离席。
“小兄弟,我看你没怎么吃饱,要不要去老哥那里,咱俩整点清风醉,片牦牛肉吃?”罗茂才发出邀请,满脸诚恳。
“我——”
“姜瀚文!”一声呼喊响起,齐管事走过来。
“跟我来,家主要见你。”
“罗管事,谢谢你的好意了。”
姜瀚文顺势起身,拳头下意识握紧。
见家主,关乎自己这三年的努力,更关乎老爹能不能到庄家来。
深吸一口气,姜瀚文,跟着齐管事离去。
八人桌面上,仅有罗茂才一人,望着姜瀚文离开。
他笑眯眯的脸庞冷淡下来,眼里精光流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越过最里面的小院时,姜瀚文看见龚海。
对方没注意他,正同两个老头说着话。
主桌边上,他看见庄白和苏欣。
两年多不见,苏欣还是那么光彩照人,再加上精致的首饰,魅力更是不凡。
只是神情僵硬,冷冰冰的,少了三分活力。
姜瀚文跟着齐管事走出宴客小院。
不愧是大户人家,够宽够典雅。
空气里弥漫着各色芳香,有花草,有檀木,有黄香,有木林,味道繁杂。
穿过三道护卫看守,绕过精致林荫小道,牡丹铺地,金黄盈眼,潺潺流水声叮咚作响。
又走了百息,两人才走到古色古香的玲珑小院门口。
“进去吧,老爷在里面等你呢。”
齐管事看大门方向,带着三分羡慕,这里是族长庄闲住所,亦是庄家权力最集中的地方。
姜瀚文走进小院,谈笑声响起。
屏风后,杜长老和一名身着纯白锦袍的老头,两人正坐在椅子上谈笑风生,此人便是庄闲。
“我们的小功臣来了?”老头一双精明眼睛上下打量姜瀚文。
“家主好,杜长老好。”姜瀚文规矩拱手。
“我听杜长老说,你天赋不错,有没有考虑接他的衣钵,继任管事?”庄闲半开玩笑看着姜瀚文,嘴角挂着和蔼微笑。
原来,是因为这个。
一届家主,以自己目前的身份,根本够不着对方,偏偏要开玩笑。
回想刚刚罗茂才提起的,杜长老和庄家高层不对付。
现在家主又用这个开玩笑,那多半是涉及药田管事的人选,两人有冲突。
“家主您太高看我,我才到庄家三年,能在这里有口肉吃就已经很满足,哪里敢奢求别的。”
“真的?”庄闲带着压迫性的眼睛直勾勾同姜瀚文对视。
“真的!”
旁边杜青甫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庄闲开玩笑,依旧板着脸。
见姜瀚文答得干脆,没有一丝迟疑,庄闲眼里没了兴趣。
指着旁边桌上的“肥料”道:
“你能找到这东西,那是你的运气,我庄家向来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月俸从三两提到十两,如果你能在七年内突破到蜕凡五重,你就升任执事,月俸十五两;
第二,我给你一本完整的功法,从蜕凡一重到九重,并且每两个月给你一棵血线草。
你选什么?”
杜青甫也看过来,姜瀚文的选择,代表本心。
也同时决定了,将来他会如何对待这个后生。
钱+前途,功法+未来,两条路都很有诱惑力。
但这些,姜瀚文都不看重。
他只有一个目标——便宜老爹。
“家主,我三年前在地里刨活,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泥腿子。
是我爹托人,才让我有机会参加庄家选拔。
家父已经快六十,没有享过一天福。
小的斗胆请家主同意,让我把家父接到药田,以尽孝心。”
话音落,两个胜券在握的老头瞬间愣住,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惊讶,乃至于惭愧。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突然亮起一灯,照出左右人心之简陋。
他们有想过姜瀚文提出的要求,迎娶庄家女子,或是掌权、修炼,甚至都要。
可现在看来,他们都低估眼前少年抵御诱惑的定力,更低估他那颗炙热的心。
杜青甫闭上眼,转头向另一边。
同姜瀚文的拳拳孝心相比,自己这些年对女儿的培养算什么?
苏欣离开药田后,一次没有再回来做饭,又算什么?
他不缺那顿饭,他缺的是陪伴,是爱护。
苏欣知道吗?
或许知道,只是,在苏欣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迟早被换的糟老头子,没必要再尽孝。
庄闲鼻头微酸,看向地面。
庄家家大业大,年轻时,只想着下一辈要心狠手辣, 要有出息,如此才能守住家业。
可真到了这个半截身子埋土的年纪,他才会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的观点都错了。
家和万事兴,孩子们互相勾心斗角,又怎么能攥成拳头打出去?
他想要一份不掺杂利益的孝心,哪怕只是一句问候也行。
可惜,没有。
就连孙子带着重孙来见自己,都等着赏赐,等着绫罗锦布,修炼所需。
这是他多年前种下的因,自己就得吃这个果。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三息,姜瀚文再次抱拳。
“小的请家主成全尽孝之心,我愿意签二十年在药田的文契。”
庄闲摆手,示意姜瀚文退下:“这件事我准了,你和齐州去办就是。”
“谢过家主,谢过杜长老。”
三年了,终于可以把老爹接过来!
姜瀚文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拱手答谢、扭头迈步、直冲大门,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待姜瀚文消失于小院。
“嗤~”
庄闲突然笑出声,眼神复杂望着杜青甫。
“我俩,都看错人了。”
“以他的性格,看来也不适合我的位置。
再过几年,让他当个执事就够了。”杜青甫叹口气。
风急天高云雾遮,位尊必定引人薄。
突然间,他不想把这个后生推到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