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的地下石室内,楚然将记录着林家罪证的留影石与拓印的幽冥碑文,郑重呈交给一位面容隐在兜帽阴影中的执事。此人代号“影七”,是穆长老的心腹,负责与他单线联络。
“林家勾结幽冥宗,构建邪祭,屠戮同门,证据确凿。”楚然声音冰冷,将青竹峰所见所闻简略说明,隐去了自身剑种与黑色碎片的秘密,“请立刻呈报穆长老,定夺!”
影七沉默地接过留影石,灵识沉入片刻,兜帽下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他抬起头,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紧绷:“此事…干系太大!林家树大根深,仅凭这些,恐难将其连根拔起,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引发宗门动荡!”
楚然眼中寒光一闪:“证据确凿,难道宗门还要包庇不成?!”
“非是包庇。”影七摇头,语气凝重,“宗门自有法度,需铁证如山,程序周全,方能雷霆一击,铲除毒瘤。林家在宗门内势力盘根错节,长老会、执事堂、甚至戒律堂内部…未必没有他们的人。若贸然发动,恐证据未达天听,便已遭销毁,你我…甚至穆长老,都可能遭反噬!”
他沉吟片刻,道:“你且在此等候,我立刻通过绝密渠道,将此事禀报长老,请长老定夺。切记,在此消息传回前,绝不可离开此地,亦不可与任何人联系!”
楚然压下心中焦躁,缓缓点头:“我明白。”
影七身影一晃,如同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石室内,只剩下楚然一人,灯火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摇曳不定。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楚然盘膝而坐,试图静心凝神,但林家祭坛的血腥画面、亲人惨死的景象、以及那柄幽冥短剑的嗡鸣,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刺激着他的神经。
血仇未报,凶手近在眼前,却因宗门规矩、势力倾轧而不得不忍耐…这种无力感让他几乎发狂!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唯有丹田内那枚暗金剑种微微震颤,传递出一丝冰冷的寂灭意韵,才让他勉强保持住理智。
不知过了多久——
石室角落的阴影一阵波动,影七的身影悄然浮现。
“如何?”楚然猛地站起身,急切问道。
影七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长老已收到消息,震怒无比。但…事情比想象的更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长老暗中查询了宗门近期的任务记录与人员动向,发现…昨夜青竹峰遇袭前后,有数位与林家交好的内门长老及其心腹弟子,行踪皆有明确记录与人证,并无作案时间。且林家内部,对此事似乎…并无太大反应,甚至没有上报戒律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楚然瞳孔一缩,“这不可能!我明明…”
“这就是问题所在。”影七打断他,语气低沉,“要么,林家早有准备,留下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甚至…有能力压下此事。要么…昨夜你闯入的,并非唯一的‘林家’,或者…你看到的,并非全部真相。”
楚然心脏猛地一沉!林家竟有如此能量?!还是说…那密室与祭坛,并非林啸天独有?甚至…林啸天本人,也可能只是…某个更大势力的棋子?!
“长老有何指令?”楚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影七取出一枚新的玉简:“长老令:证据暂压,切勿轻举妄动。他需时间暗中布局,厘清林家背后脉络,寻找一击必杀之机。令你即刻前往‘北域寒铁矿场’,那里近日有数名外门弟子失踪,恐与林家‘血食’有关。暗中调查,搜集更多实证,但…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事不可为,立刻撤离!这是矿场地图与相关卷宗。”
楚然接过玉简,灵识一扫,脸色微变。北域寒铁矿场,地处宗门势力边缘,环境恶劣,龙蛇混杂,正是林家势力渗透的区域之一。此行,无异于虎口拔牙!
但他没有任何犹豫,眼中厉色一闪:“弟子领命!”
这不仅是任务,更是他复仇的延续!
……
半个时辰后,楚然改换装束,收敛气息,悄然离开暗堂据点,向着宗门北域的传送阵而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传送殿时,心中警兆骤生!
四周空间微微一滞,数道强横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升起,隐隐形成合围之势!为首的两人,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其余四人,亦是筑基中期!
他们身穿普通内门弟子服饰,但眼神冰冷,行动默契,绝非寻常弟子!
“楚然师弟,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往何处啊?”为首一名面容阴柔的弟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缓步逼近。
楚然眼神瞬间冰冷:“你们是谁?”
“奉命请师弟回去‘协助调查’一些小事。”另一名身材高壮的弟子冷笑道,手中悄然扣住了一枚闪烁着雷光的符箓。
协助调查?分明是截杀!林家…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势力,反应竟如此之快!是要在他离开宗门核心区域前,将他灭口或控制!
“如果…我说不呢?”楚然缓缓握向背后的冰痕剑剑柄,周身寂灭剑意开始凝聚。
“那恐怕…就只能得罪了!”阴柔弟子眼中杀机爆闪,厉喝道,“动手!”
轰!轰!轰!
六人同时爆发,法器、符箓、法术如同狂风暴雨般轰向楚然!攻势狠辣凌厉,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楚然眼神一厉,《幻冰步》施展到极致,身形如鬼魅般闪烁,险险避开大部分攻击,同时冰痕剑出鞘!
“寂灭…冰流壁!”
一道厚重的灰蓝色冰墙瞬间凝聚,挡下剩余攻击!冰墙剧烈震颤,裂纹蔓延!
对方人数占优,修为不弱,硬拼绝非上策!
楚然心念电转,猛地祭出穆长老所赐的“剑遁符”,欲要强行突围!
然而,那阴柔弟子似乎早有预料,狞笑一声,祭出一面漆黑的小幡!小幡摇动,道道乌光射出,竟瞬间扰乱了周围空间波动!剑遁符的光芒剧烈闪烁,竟无法成功激发!
“早有准备!束手就擒吧!”高壮弟子怒吼一声,一柄巨斧带着开山之势狠狠劈下!
楚然脸色一沉,正要拼命——
咻!咻!咻!
三道凌厉无匹、快如闪电的青色剑罡,毫无征兆地从斜刺里射出,精准无比地斩向那六名死士!
噗!噗!噗!
三名筑基中期的死士根本来不及反应,护体灵光瞬间破碎,被剑罡洞穿心脉,当场毙命!
“谁?!”阴柔弟子又惊又怒,猛地转头。
只见不远处,三名身穿流云宗核心弟子服饰、面带寒霜的青年男女悄然出现。为首一人,剑眉星目,气息凌厉,赫然是筑基后期巅峰的剑修!其身后两人,一男一女,亦是筑基后期修为!
“执法堂巡查!何人敢在宗门内公然行凶?!”那为首青年冷喝一声,声如剑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韩师兄?!”那阴柔弟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恐惧!
执法堂!宗主一系的直属力量!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撤!”阴柔弟子当机立断,厉喝一声,与那高壮弟子毫不犹豫地燃烧精血,化作两道血光向不同方向亡命遁逃!剩余一名死士慢了一步,被那青衣女子随手一道剑指点杀!
韩师兄并未追击,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那逃遁的血光,随即目光落在楚然身上,微微颔首:“楚师弟,受惊了。奉宗主密令,暗中护你周全。此间事,宗门自有计较,你且按原计划行事。”
楚然心中巨震!宗主密令?暗中保护?难道…宗主早已察觉林家之事?甚至…连穆长老的安排也在其算计之中?
这宗门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他压下心中波澜,拱手道:“多谢韩师兄援手!”
韩师兄摆摆手:“分内之事。此地不宜久留,师弟速去。”说完,三人身影一晃,如同融入清风,消失不见。
楚然深吸一口气,不再耽搁,立刻踏入传送阵,白光一闪,消失不见。
……
片刻后,执法堂,秘殿。
韩师兄三人躬身而立。
殿上,宗主云鹤真人负手而立,目光深邃,望着窗外云海。
“人送走了?”他淡淡开口。
“是。依计而行,林家死士已惊退。”韩师兄恭敬回道。
云鹤真人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林家…幽冥宗…跳梁小丑,也敢觊觎不该碰的东西。既然露出了尾巴,那就…让他们再跳一会。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宗门之内,还有多少…蛀虫!”
他转身,看向韩师兄:“继续盯着,非生死关头,不必出手。那孩子…是一柄好剑,需得多磨砺。至于穆长老那边…让他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便是。”
“是!”韩师兄三人领命,悄然退下。
云鹤真人独自立于殿中,指尖一枚古朴的玉佩微微闪烁,他目光望向北域方向,低声自语:
“风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