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阳光刚漫过城市天际线，贾钥熙已经抱着一摞反诈宣传册站在“微光反诈骗救助中心”门口。昨夜刚下过一场小雨，地面还沾着湿润的水汽，空气里混着附近早餐店飘来的豆浆香，让这个刚租下不久的旧仓库场地，多了几分烟火气。
“早啊，”刘嘉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热乎的肉包和豆浆，“怕你没吃早饭，顺手买了点。”
贾钥熙转过身，看着他额角沾着的细汗——他住的地方离救助中心有四十分钟车程，这个点能赶到，显然是起了大早。她接过早餐，指尖碰到温热的塑料袋，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谢啦，我昨天整理宣传册到太晚，今早差点睡过头。”
两人并肩走进救助中心，空旷的场地里只摆着几张临时借来的长桌和折叠椅，墙上贴着几张手写的反诈标语，是刘嘉鑫昨天熬夜写的。这次“反诈进社区”活动是救助中心成立后的第一站，选在离救助中心最近的晨光社区，那里老年人多，是诈骗高发群体。
“昨天跟社区居委会确认过了，他们会帮我们在活动广场搭好棚子，还会提前在业主群里通知，”贾钥熙一边拆豆浆吸管，一边跟刘嘉鑫核对流程，“等下我们分工，你负责讲缅北园区的真实情况，那些受害者的故事你最清楚，讲出来更有说服力；我负责案例分析，教大家怎么识别邀请函诈骗、保健品诈骗这些常见套路，最后再留半小时答疑。”
刘嘉鑫点点头，咬了口肉包：“我没问题，就是怕讲的时候控制不好情绪——之前在缅北看到的那些事，有时候想起来还会难受。”他顿了顿，看向贾钥熙，“要是我没绷住，你可得帮我圆回来。”
“放心，有我呢！”贾钥熙冲他笑了笑，眼底闪着光，“咱们这次活动不是为了卖惨，是为了让大家提高警惕，只要能帮到一个人，就值了。”
八点半左右，两人雇的货车准时到了，他们一起把宣传册、易拉宝、小礼品（印着反诈标语的环保袋和扇子）搬上车，往晨光社区赶。到达社区广场时，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已经搭好了蓝色的活动棚，几个早起的大爷大妈正围着棚子张望，看到他们搬东西，主动过来搭把手。
“小伙子、小姑娘，你们这是搞反诈宣传啊？”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妈接过贾钥熙手里的环保袋，笑着问道，“我上次差点被人骗了买保健品，还好我儿子及时拦住了。”
“阿姨，那您今天来对了，”贾钥熙顺势跟她聊起来，“等下我们会讲怎么识别保健品诈骗，您可以多听听，回去也跟街坊邻居说说。”
九点整，活动正式开始。刘嘉鑫先走上临时搭的讲台，他没穿平时常穿的西装，而是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之前在缅北留下的一道浅疤——那是他当初为了保护一个受害者，被园区守卫打的。
“大家好，我叫刘嘉鑫，之前在缅甸待过一段时间，见过很多被诈骗到那里的人，今天想跟大家说说他们的真实经历。”刘嘉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原本有些嘈杂的广场渐渐静了下来，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有的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有的站在后排，认真听着。
他没有讲那些过于血腥的细节，而是选了几个有代表性的案例：有像陈韵一样被“海外交流”骗局骗过去的大学生，有被“高薪招聘”诱惑的年轻人，还有被亲戚骗去“投资”的中年人。他讲他们如何被没收手机、限制自由，如何被逼着给家里打电话要钱，如何在绝望中挣扎——这些故事都是他亲眼所见，讲得格外真切，台下不少人听得红了眼眶，有的大妈偷偷抹起了眼泪。
“他们不是不想回家，是回不去，”刘嘉鑫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调整了一下情绪，“我今天跟大家说这些，不是为了让大家害怕，是想告诉大家，天上不会掉馅饼，凡是说‘轻松赚大钱’‘免费出国’的，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多跟家里人商量，实在拿不准，就打110问一问。”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一位大爷站起来说：“小伙子，你说得对！我邻居家的孩子就是被人骗去缅甸，到现在还没回来，他爸妈天天以泪洗面，太可怜了！”
刘嘉鑫冲大爷点了点头，走下讲台，换贾钥熙上去。贾钥熙拿着提前准备好的ppt（投在居委会借的投影仪上），开始讲常见的诈骗类型。她没有照本宣科，而是结合自己之前在海外社团接触到的案例，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讲解：“比如有人给你发‘海外艺术交流邀请函’，说不用花钱就能去国外参展，大家一定要注意，正规的交流活动都会通过学校、官方机构通知，不会随便给个人发邀请函，更不会让你先交‘保证金’。”
她一边讲，一边跟台下互动，问大家“有没有遇到过类似情况”，不少人积极举手回应。有个阿姨说自己收到过“中了大奖”的短信，让她先交手续费，贾钥熙立刻提醒她：“这就是典型的中奖诈骗，真中奖了不会让你先交钱，大家记住，凡是让你先转账的，全是诈骗！”
活动进行到一半，突然有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挤到前排，手里拿着手机对着刘嘉鑫拍。贾钥熙注意到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看起来不像是来听讲座的，眼神一直盯着刘嘉鑫，表情很严肃。她悄悄碰了碰刘嘉鑫的胳膊，示意他注意那个男人，刘嘉鑫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继续跟台下的居民交流。
十点半，活动进入答疑环节。居民们围着刘嘉鑫和贾钥熙问问题，有的问“怎么查一个公司是不是正规的”，有的问“家里孩子在网上找工作要注意什么”，两人耐心地一一解答，还把救助中心的联系方式写在宣传册上，告诉大家“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打电话咨询，我们免费提供帮助”。
那个穿黑色外套的男人一直没走，等居民们渐渐散去，他才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递给刘嘉鑫：“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反诈支队的李警官，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刘嘉鑫和贾钥熙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刘嘉鑫接过证件，仔细看了看，确认是真的警官证，才笑着说：“李警官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关注到你之前在缅北的经历，还有你现在创办的这个救助中心，”李警官收起证件，语气诚恳，“最近我们接到多起缅北诈骗案的报案，受害者情况跟你说的很像，想跟你合作，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园区的线索，也帮我们给受害者做心理疏导。”
贾钥熙听到“合作”两个字，眼睛亮了起来——有警方的支持，救助中心以后的工作会顺利很多。她刚想开口答应，却看到刘嘉鑫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顾虑。
李警官也注意到了刘嘉鑫的犹豫，补充道：“你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也会严格保密你的信息。现在缅北诈骗越来越猖獗，我们需要像你这样了解情况的人帮忙，才能更快地打击犯罪，救出更多受害者。”
刘嘉鑫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向李警官，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缅甸号码，心里猛地一紧——这个号码的前缀，跟当初他在缅北园区时用的号码一模一样。
他没有立刻接电话，而是跟李警官和贾钥熙说了句“抱歉，我先接个电话”，走到旁边的角落。电话接通后，听筒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浓重的缅甸口音：“刘嘉鑫，你胆子不小啊，敢在国内搞反诈宣传，还想跟警察合作？”
刘嘉鑫的手指攥紧了手机，指节泛白：“你是谁？想干什么？”
“我是谁不重要，”对方冷笑一声，“重要的是，你别忘了，你还有个朋友在我们手里。如果你再敢多管闲事，或者跟警察透露半个字，你就等着给你朋友收尸吧！”
电话突然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刘嘉鑫站在原地，脸色苍白，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是他当初在缅北时，一起策划逃跑却不幸被抓的兄弟。他一直以为对方已经被救出去了，没想到还在园区手里，现在竟然成了威胁他的筹码。
“嘉鑫，怎么了？”贾钥熙看到他脸色不对，走过来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刘嘉鑫转过身，看着贾钥熙担忧的眼神，又看了看不远处等着他回复的李警官，心里陷入了两难——一边是警方的合作邀请，能帮助更多受害者；一边是兄弟的生命安全，一旦他答应合作，兄弟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一个骚扰电话。”他没有说出电话里的内容，也没有立刻回复李警官的合作请求，只是说，“李警官，关于合作的事，我需要再考虑一下，明天给您答复可以吗？”
李警官看出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没有为难他：“可以，你慢慢考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想好了随时打给我。”他递给刘嘉鑫一张名片，然后跟两人道别离开。
广场上的人已经基本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俩和一堆没发完的宣传册。贾钥熙看着刘嘉鑫紧绷的侧脸，知道他肯定有心事，却没有追问，只是轻声说：“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刘嘉鑫转过头，看着贾钥熙真诚的眼神，心里一阵暖流，却还是没能说出实话——他不想把贾钥熙卷进来，毕竟对方手里有他兄弟的把柄，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拿起地上的宣传册，塞进袋子里：“没事，真的不用操心。咱们先把东西搬回去吧，今天的活动挺成功的，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贾钥熙点点头，没有再问，跟着他一起搬东西。车子发动后，刘嘉鑫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警官证和手机——手机屏幕上，那个缅甸号码还停留在通话记录里，像一个定时炸弹，提醒着他这场反诈之路，远比他想象的更危险。他不知道自己明天该如何选择，更不知道那个在缅北的兄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