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髄天元咬着一大块牛肉,含糊不清地朝晓月桐问道。
“说起来,桐,你那把刀到底什么时候能弄好?”
晓月桐放下筷子,那双沉静的金色眼眸微微抬起。
“钢铁冢先生说,最快明天。”
“明天?”
杏寿郎的声音顿了一下,紧接着,那热烈的气氛瞬间冷却。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明天。
这个词,此刻重如山岳。
“咳!咳!”宇髄天元重重咳嗽,试图打破这片死寂,“我说你们!别一副要去上坟的表情行不行!今晚可是最后的狂欢!”
“天元说得对。”悲鸣屿行冥双手合十,泪水自眼角滑落,“南无阿弥陀佛,珍惜当下。”
“对!对!”甘露寺蜜璃用力点头,脸颊因塞满食物而鼓起,“这些菜真的超级好吃!雏鹤姐姐,这个做法能教教我吗?”
“当然可以。”雏鹤温柔地笑着。
晓月桐看着他们努力维持的欢声笑语,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知道。
所有人都只是在强撑。
强撑着,不让这顿饭,变成一场诀别的晚宴。
“喂,桐。”
不死川实弥的声音响起,锐利如刀。
“你那个所谓的‘未来’,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满屋的喧嚣,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盯在晓月桐身上。
晓月桐沉默了。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灼过喉咙。
“很多。”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比如?”不死川追问,眼神凶狠。
“比如……”晓月桐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不死川身上,“在那个未来,你的弟弟玄弥,也死了。”
不死川实弥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剧烈收缩。
“他死在上弦之一的刀下,为了保护你。”
咔嚓——
不死川手中的木筷,被他生生捏断,木屑刺入掌心。
他却毫无所觉。
“还有吗?”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义勇断了一臂。”
“伊之助重伤濒死。”
“香奈乎……双目失明。”
晓月桐每说出一个名字,空气就沉重一分,冰冷一分。
到最后,甘露寺蜜璃捂住嘴,泪水无法抑制地滑落。
“所以……”宇髄天元的声音干涩无比,“你才会那么拼命?”
晓月桐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窗外。
夜色浓稠,月亮被厚重的云层吞噬,不露半点光芒。
“桐先生。”
时透无一郎清澈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您说过,这一次,要改写所有人的死期。”
“嗯。”
“那……”无一郎歪了歪头,那双剔透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您自己的呢?”
“我的?”
“在那个未来里,您活下来了吗?”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晓月桐转过头,迎上那双纯净的眼睛,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无人能懂的苦涩与释然。
“我没在那个未来里。”
“因为,我本就不属于那个世界。”
时透无一郎怔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么说吧。”晓月桐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众人,“我是个不该存在的变数,一个闯入你们故事的幽灵。”
“正因如此,我才能看见那个‘原本’的未来。”
他转过身,金色的眼眸扫过每一个人,那目光深处,燃烧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也正因如此,我才有将它彻底砸碎的可能!”
“桐……”杏寿郎的声音有些哽咽。
“所以,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晓月桐的语气淡漠下来,“我不是为了拯救谁才拼命。”
“哈?”不死川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我只是……”晓月桐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单纯地,不想再看到那些画面而已。”
他说着,闭上了眼。
脑海中,那些他从未对人言说的,刻骨铭心的血色记忆,再次翻涌。
杏寿郎被猗窝座一拳贯穿,笑着逝去。
无一郎被黑死牟腰斩,身躯断裂。
蝴蝶忍被童磨吸收,化为虚无。
玄弥在兄长面前化为灰烬。
还有那个永远坚强的少年,抱着变成鬼的妹妹,发出绝望的嘶吼。
那些画面,是刻在他灵魂深处的酷刑。
“所以,拜托了……”
晓月桐睁开眼,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渊的金色瞳孔里,第一次,流露出恳求。
“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杏寿郎猛地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
然后,那只燃烧着火焰般热情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炎柱的声音洪亮如钟,掷地有声,“我炼狱杏寿郎,答应你!”
“喂喂!杏寿郎你这家伙,太狡猾了吧!”宇髄天元也冲了过来,张开双臂,华丽地将两人一同揽住。
“南无阿弥陀佛……”悲鸣屿行冥流着泪,巨大的手掌也搭了上来。
甘露寺蜜璃“哇”地一声哭出来,不顾一切地扑进了这个温暖的圈子。
不死川实弥“切”了一声,扭过头,却终究没有离开,只是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富冈义勇依旧站在角落,但他看着晓月桐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淡漠。
时透无一郎走上前,踮起脚,轻轻扯了扯晓月桐的衣角。
他仰着头,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男人,眼眶微微泛红。
“桐先生,您不孤独哦。”
“因为……我们都在。”
晓月桐被这群人的体温与意志包围着。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胸口那块压抑了太久的巨石,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一次。
他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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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宴席散去。
晓月桐独自站在庭院中,抬头望着夜空。
月亮终于探出云层,清辉满地。
“睡不着?”
杏寿郎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
“你不也是?”
“哈哈哈!被发现了!”杏寿郎递过一杯,“陪我喝一杯!”
晓月桐接过,两人轻轻一碰。
清酒入喉,带着一丝清冽的辣意。
“桐。”杏寿郎忽然开口,“我父亲曾说,人终有一死,但死亡的意义,在于你为谁而活过。”
他转过头,那双炽烈的眼眸映着月光,亮得惊人。
“所以,桐,我想告诉你。”
“无论那个‘未来’是什么狗屁样子,也无论敌人有多强。”
“只要你在,只要我们还在……”
他举起酒杯,眼中燃起熊熊烈焰。
“那个未来,就注定会被改写!”
晓月桐看着他,看着这个永远燃烧着希望之火的男人。
他笑了。
那笑容里,是卸下防备的无奈与温柔。
“你啊……总是这么乐观。”
“那是当然!”杏寿郎用力拍着胸脯,发出砰砰的闷响,“因为我相信你!”
“相信我?”
“嗯!”杏寿郎用力点头,语气无比坚定,“你可是连我的命都能从鬼王手里抢回来的男人!”
晓月桐沉默片刻,也举起了酒杯。
“嗯。”
“一定能赢。”
清脆的碰杯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响,是他们之间无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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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清晨的阳光,洒满庭院。
晓月桐站在樱花树下,手中握着修复完成的日轮刀。
刀身依旧是深邃的星空黑,却在阳光下流淌着暗金色的光辉。
他缓缓拔刀。
锵——
一声清越的龙吟。
刀身上,那个古朴的“镇”字,清晰可见。
“桐先生。”
蝴蝶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端着药箱,步履轻柔。
“忍。”
“战前最后一次检查。”蝴蝶忍走到他面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晓月桐点头,坐下。
“伤势全部痊愈了。”蝴蝶忍细细检查后,松了口气。
“桐先生……”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说过……在那个未来里,我……死了,对吗?”
晓月桐的动作停住了。
“……嗯。”
“是怎么死的?”
他沉默了。
“告诉我吧。”蝴蝶忍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眸,此刻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想知道。”
晓月桐看着她,终究还是开口了。
“你死在了上弦之二,童磨的手里。”
“为了给香奈乎和伊之助创造机会,你让自己被他吸收,用你身体里积存的毒,重创了他。”
蝴蝶忍的身体,轻轻颤抖起来。
“最后……”晓月桐的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你笑着,消失了。”
“那个笑容,让香奈乎哭了整整一年。”
蝴蝶忍死死咬住嘴唇,温热的泪水决堤而下。
“原来……是这样……”
她低下头,泪珠滴落在药箱上,碎成一片水花。
“对不起……对不起……香奈乎……”
晓月桐伸出手,有些生涩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他的声音,无比清晰。
“我会在你被吸收之前,宰了他。”
“我会让你活着,亲眼看香奈乎对你笑。”
蝴蝶忍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看着那双璀璨如曜日的金色眼眸。
然后。
她忽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桐先生……谢谢您……”
她的声音埋在他的胸前,带着浓重的哭腔。
“谢谢您……来到了这个世界……”
晓月桐怔住了。
他感受着怀中娇小身躯的颤抖,感受着她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队服。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别哭了。”
“嗯……”
“你哭起来,不好看。”
蝴蝶忍一愣,随即破涕为笑,从他怀里退开,擦了擦眼泪。
“桐先生真是的……明明自己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决战之后……”蝴蝶忍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很认真,“如果我们都活下来了……”
“您能带我去京都看樱花吗?”
晓月桐看着她,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映出了她满是期盼的脸。
他笑了。
“好。”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就在这片温情与约定交织的宁静之中。
一只漆黑的鎹鸦,如利箭般从天而降,尖锐的叫声撕裂了清晨的空气。
“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无限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