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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雾歇推开厕所门的瞬间，嘈杂的哄笑声和呜咽声戛然而止。
三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围在最里面的隔间前，其中一个正用力抓着另一个女孩的头发。被欺负的女孩跪在地上，校服衬衫湿了大半，脸上挂着泪痕，眼神空洞得像是一潭死水。
“喝啊，转学生，马桶水很甜吧？”抓着她的高个子女生讥笑道，作势要将她的头按下去。
“干什么呢？”时雾歇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厕所安静下来。
三个霸凌者显然没料到这个时间会有人来厕所。领头的女生叫林薇，是学校有名的太妹，她松开手，转过来打量时雾歇。
“时学姐啊，”林薇扯出一个假笑，“没事，就跟新同学玩玩。”
跪在地上的女孩趁机向后缩了缩，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水，却不敢站起来。
时雾歇的目光越过林薇，落在那个被欺负的女生身上。她记得这张脸——上周刚转来的插班生，叫无阙，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总是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玩？”时雾歇挑眉，“玩到厕所里来了？”
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学姐，这事跟你没关系吧？我们就是教育教育新生，让她懂点规矩。”
“教育？”时雾歇轻笑一声，走到洗手台前放下手中的书本，“那我是不是也该教育教育你们，什么叫校规第八条：禁止校园霸凌？”
厕所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林薇旁边的两个女生明显退缩了，小声劝道：“薇姐，要不今天算了，她是学生会的...”
林薇瞪了她们一眼，但还是强装镇定：“时学姐，何必为了个转学生伤和气？她就是个怪胎，连话都不会说，指不定这里有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就在这时，无阙试图站起来，却被林薇一脚踢在腿弯处，又跌回地上。这个动作让时雾歇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我数三声，”时雾歇的声音冷得像冰，“放开她，然后滚出去。” “一。” 林薇站着不动。 “二。” 旁边的两个女生已经退到了门口。 “三。”
时雾歇拿出手机，对准现场按下录像键，“继续啊，让我拍清楚点，正好德育处需要典型案例。”
林薇脸色终于变了，她狠狠瞪了无阙一眼，撂下句“你给我等着”，然后带着两个跟班摔门而去。
厕所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滴水龙头的滴答声和无阙轻微的啜泣声。
时雾歇收起手机，走到无阙面前蹲下，“能站起来吗？”
无阙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是轻轻点头。她试图撑起身子，却又跌坐回去，显然刚才的挣扎让她耗尽了力气。
时雾歇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别急，慢慢来。”
无阙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在时雾歇的帮助下，她终于站稳了。此刻时雾歇才看清她的全貌——瘦得惊人，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腕上有些旧伤痕，看起来不全是今天造成的。
“谢谢你。”无阙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说完就立刻低下头，像是害怕与人对视。
“需要去医务室吗？”时雾歇问。
无阙猛地摇头，“不用了，我...我回教室。”她说着就要往外走，脚步还有些踉跄。
时雾歇拉住了她，“等等。”她从校服口袋掏出包湿巾，“擦擦脸和衣服吧。”
无阙迟疑了一下，接过湿巾，小声说了句谢谢。她仔细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和污渍，又擦拭着校服上的水渍。整个过程她都避开与时雾歇的眼神交流，仿佛那双始终盯着地面的眼睛能看出花来。
“你是高二（三）班的吧？我也是。”时雾歇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我就坐在中间第四排。”
无阙点点头，仍然不说话。
时雾歇忽然想起什么，“等一下。”她走到洗手台前，从自己的书包侧袋拿出一个保温杯，“给你，还没开封过。”
无阙看着递到面前的杯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
“漱漱口吧，”时雾歇解释道，声音放缓了许多，“刚才她们是不是...”
无阙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接过杯子，小声说：“没有真的喝到...”说完她像是后悔透露了这个信息，立刻闭嘴，拧开杯盖，小心地漱口后吐到洗手池里。
时雾歇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她看着这个瘦弱的女孩，忽然想起自己初入高中时也曾被欺负的经历。那时的她选择了强硬反击，而眼前这个女孩，却像是已经习惯了默默承受。
“以后她们再找你麻烦，可以直接来找我。”时雾歇说，“我在学生会，有我的名字，时雾歇。四时具备，晓雾将歇的那个雾歇。”
无阙终于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向时雾歇。她的眼睛很大，瞳色偏浅，像是被水洗过的琥珀，里面盛满了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
“无阙。”她轻声说，“略无阙处的无阙。”
略无阙处，意指完美无缺。时雾歇心想这名字与眼前这个满身狼狈的女孩形成了多么讽刺的对比。
“很好的名字。”她最终只是这么说。
无阙似乎想挤出一个微笑，但嘴角只是牵动了一下就放弃了。她把保温杯还给时雾歇，“谢谢，我会洗干净还你的。”
“不用急。”时雾歇接过杯子，注意到无阙的手指上有淡淡的墨水痕迹，像是经常写字留下的。
无阙点点头，又一次道谢后，匆匆离开了厕所。
时雾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转学生身上有种矛盾的气质——脆弱又坚韧，恐惧却不卑微。
水龙头还在滴水，时雾歇走过去拧紧，抬头时在镜中看见墙角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她走过去捡起来，发现是一个银色的口琴，很小巧，已经被磨得发亮，显然经常被使用。
这一定是无阙落下的。时雾歇擦干口琴，放进口袋，决定明天再还给她。
走出厕所时，午休结束的铃声正好响起。时雾歇想着下午还要主持学生会会议，却又不由自主地想着那个瘦弱的身影和那双盛满故事的眼睛。
略无阙处。她默念着这个名字，忽然很好奇，这个转学生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