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蓝念安就举着片大莲叶冲进屋,叶面上托着颗圆鼓鼓的莲子,壳上还沾着新鲜的泥。“爹爹娘亲快看!”他把莲叶举到蓝思追面前,“并蒂莲苗旁边结了颗新莲子,比云深不知处的圆呢!”
江念卿接过莲子,指尖抚过壳上的纹路,忽然笑了:“这是莲在给我们送回信呢,你看这纹路,像不像‘安’字的形状?”蓝思追凑近一看,果然见莲子顶端的凹痕,恰如蓝氏笔法写就的“安”字尾钩,藏在细密的纹路里,像个温柔的暗号。
早饭时,金凌从库房翻出个旧木盒,打开时里面飘出淡淡的莲香。盒底铺着层干莲叶,上面摆着几枚不同年份的莲子,最早的那枚壳已经发黑,旁边贴着张字条:“癸亥年,与忘机共采于云深莲塘。”字迹飞扬,是魏无羡的手笔。
“这是聂家代代相传的‘莲谱’,”金凌拿起那枚发黑的莲子,“每颗都标着采莲人的名字和年份,你看这枚是蓝先生采的,壳上刻着极小的‘湛’字;这枚是江澄先生的,蒂部还留着紫电打过的浅痕——当年他嫌莲子太小,用紫电轻轻夹了下,想让它长得更圆些。”
蓝承宇听得入神,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他昨夜用剑穗串起的新莲子。“我也想给它写名字,”他把布包递给金凌,“就叫‘承宇’,像承接前辈们的心意一样。”金凌接过布包时,指尖触到剑穗上的蓝珠,忽然想起江澄临终前说的话:“珠子要传给会护着莲的孩子。”
午后的莲塘边,蓝景仪正忙着给孩子们拍“莲塘全家福”。念莲丫头被江念卿抱在怀里,手里攥着那枚新采的莲子;蓝念安站在旁边,木孔雀锦囊敞开着,露出里面红布裹着的旧莲子;蓝承宇背着剑站在稍远些的地方,剑穗上的新莲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往莲苗那边靠靠!”蓝景仪举着相机喊,“让并蒂莲也当回背景板!”他按下快门时,一阵风刚好吹过,莲苗轻轻歪向孩子们,像在主动凑进这张照片里。“这张得叫‘籽承心意’,”蓝景仪看着取景框里的画面,“比‘影护新莲’更实在——根扎在泥里,心也扎在这儿了。”
傍晚分莲子时,蓝思追把魏无羡那枚旧莲子放进新挖的泥坑。“该让它回土里了,”他边培土边说,“就像前辈们的心意,总要回到后辈的心里才能发芽。”江念卿蹲在旁边,把蓝念安和念莲的莲子埋在旁边,三枚莲子在泥里排成行,像三代人站在一起。
晚饭时,桌上多了道新菜:莲籽炖鸭。金陵的厨子特意用新采的莲子做的,莲心被细心挑去了,只留着清甜。念莲丫头吃得起劲,小嘴巴塞得鼓鼓的,蓝念安就拿着勺子在旁边等着,等她咽下去就喂一勺,像当年蓝思追照顾他一样。
“你看这孩子,”江念卿笑着对蓝思追说,“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蓝思追望着两个孩子的身影,忽然想起魏无羡相册里的照片:少年时的自己和金凌抢莲蓬,魏无羡在旁边喊“思追慢点”,蓝忘机则安静地剥着莲子,把剥好的都放进他碗里。
夜深时,蓝思追和江念卿并肩站在莲塘边。月光落在新埋的莲子上,泥面微微隆起,像有什么在里面悄悄生长。远处传来蓝景仪的鼾声,混着蓝承宇翻身时剑穗碰撞的轻响,像首安稳的夜曲。
“你听,”江念卿轻声说,“莲子在土里扎根的声音。”蓝思追握住她的手,忽然明白所谓百年,从来不是时间的长度,而是心意的深度——就像这莲塘里的泥,埋着多少代人的莲子,就藏着多少代人的暖。
风穿过莲塘,带起成熟莲子的微香,像是在说:
籽落处,心安处。一代又一代人的手,把莲子埋进土里;一代又一代人的心,把安稳传给明天。就像这塘里的莲,今年结的籽,会变成明年的苗,把名字,把暖意,把所有没说出口的牵挂,都长成看得见的圆满。
蓝思追低头时,看见江念卿眼里的莲塘,比月光下的水面更亮——那是无数颗莲子在心里发了芽,长成了永远不会谢的并蒂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