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
距离皇女诞辰还有两日。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暖黄色的光斑。
夏艾琳正细心地擦拭着一个花瓶,瓶中插着一红一白两支百合,娇艳欲滴。
这是她每天都会做的事,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就能留住某些早已逝去的温度。
她擦拭的动作很轻,也很慢,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瓶身,让她纷乱的思绪有了一个短暂的停靠点。
自从那天裴逸带着女儿闯入她沉寂的世界后,生活好像被按下了播放键。
女儿夏悠柠不再刻意回避她,两人会一起准备晚餐,会为了一部老电影的情节争论,也会在沙发上靠在一起,安静地读着各自的书。
一切都很好,好到让她觉得不真实。
但这份新生,是用无数无辜者的生命换来的。
这个念头是扎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毒刺,每当她感受到一丝幸福,毒刺便会狠狠地刺痛她。
她打开门,一架自动派送的魔法无人机正悬停在门口,投下一道柔和的扫描光束确认收件人信息。
光束扫过,恰好从夏艾琳的身影上一晃而过,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
无人机放下包裹,拨通收件人电话,便悄无声息地飞走了。
夏艾琳挂掉无人机的电话,对此早已习惯,自从醒来后,她就发觉自己被这个世界“无视”了。
不是之前的排斥和厌恶,就是单纯的无视。
或者说自己已经不再被这个世界记录了,某种意义上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任何需要魔力感应的设备都无法侦测到她的存在,她走在街上,那些巡逻的魔法傀儡也会对她视而不见。
这个世界的力量对她视而不见,她也触碰不到。
她就像一个活在世界夹缝里的幽灵。
这或许就是阿文想出的办法,返祖的恶魔之血不被允许存在,那就彻底藏起来。
万幸的是手机还能用,它是一种小型魔法阵,充好魔力,能自动运转。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她只能使用手机本身的性能,不能像裴逸一样靠自身提升手机性能。
她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去厨房准备些茶点。
拿起水果刀时,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一滴鲜红的血珠从指腹沁出,悬而未落。
她下意识地想去找创可贴,可目光却被那滴血珠牢牢吸引。
就是这血,承载着阿文最后的执念,也承载着无数人的痛苦。
忽然,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感觉自己和那滴血珠之间,建立了一种无形的联系,不是通过魔力,而是源于生命本身最深处的共鸣。
她试着集中精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浮起来。
那滴血珠竟真的违反了重力,颤巍巍地从她的指尖飘了起来,在空中悬停。
夏艾琳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外界魔力,这是她早就确认过的事实。
那这股力量,又从何而来?
她看向窗台边一盆有些枯萎的盆栽,那是阿文以前最喜欢养的植物。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萌生。
她走到盆栽前,伸出那根受伤的手指,任由那滴悬浮的血珠轻轻滴落,融入干枯的土壤中。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她彻底怔住。
那滴血融入土壤的瞬间,仿佛最强大的生命药剂注入其中。
原本枯黄蜷曲的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恢复了鲜活的翠绿,甚至连带着花苞都鼓胀了几分,似乎下一秒就要绽放。
这不是魔法。
魔法的治愈,是遵循世界规则的修复。
而这,是蛮不讲理的、源于生命本源的赋予。
是规则的力量。
是阿文留给她的,那份被生忌扭曲,却又奇迹般保留了核心本质的血液规则。
被扭曲的规则自然不属于世界。
当然她没法用这个规则侵蚀世界。
世界的规则,除了本身产生的癌——【源】能够侵蚀。
就只有【生忌】能够侵蚀,两者的侵蚀都会产生特异点。
夏艾琳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怔怔地看着。
这双手,这具身体,这条生命,是建立在罪孽之上的。
她曾无数次想过要结束这一切,但不能这么简单的结束自己生命。
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更有意义的死法。
她一直在寻找,寻找一个赎罪的机会。
现在,机会好像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无法使用这个世界的任何力量,却掌握了能够赋予生命的力量。
多么讽刺的悖论。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混杂着释然、悲伤,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决然。
原来是这样。
阿文,你看到了吗?
这条本不该存续的命,终于有了它的用处。
有些错是弥补不了的,有些罪也是无法救赎的。
因为能够弥补和赎罪的人已经离去。
自己能做的只是在死去时,不是毫无意义。
生命总要有其价值。
最起码要让这条命,燃尽时发出应有的光芒。
她回到房间,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雅长裙,将那两支百合从花瓶中取出,轻轻放在了床头。
她在手机上搜索着最近的新闻。
这时,一条紧急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城南工业区发生大规模脚手架坍塌事故,数十名工人被困,伤亡情况不明,救援队正在紧急赶赴现场……”
夏艾琳拿起通讯器,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戴上口罩,穿上兜帽。
她关掉屏幕,没有片刻的犹豫,转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阳光正好,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的脚步不快,却异常坚定,径直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