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散去,拉文斯已不成人形,他身体提不上一点劲儿,脑海里嘈杂的呓语被剧烈的疼痛掩盖,他终于从那种似梦似幻的朦胧感中挣脱了出来。
模糊间,能看到他脸上癫狂狰狞的神色已经褪去,换上了一张痛苦但却充满书生气的脸庞,陈旧的记忆从脑海底层翻出。
那时自己还是一名少年,品学兼优,备受瞩目,她是自己的同桌温柔端庄,善良可爱。
拉文斯记得教室的橡木窗棂总是漏风。
每当他在晨雾中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扉,总能看到自己旁边的座位上蒸腾着热气——那个戴绒线手套的姑娘又在用搪瓷杯暖手,睫毛上凝着从发梢滴落的霜花。
一开始的自己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过她,直到一次实验课。
她基本不会使用魔法,所以没人愿意和她组队,然后身为同桌的自己就成为了她的固定搭档,毕竟自己也因为太过孤高的原因没什么朋友,实验课又规定必须两人组队。
一直以来实验课的魔法阵构筑都是由自己完成,她只是在一旁打下手,只有几句必要的交谈。
但是那天自己的状态很不好,在构筑魔法时出现了巨大的失误,造成的爆炸超过了保护结界的临界值。
在火光要吞没自己时,昏沉的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是一旁的她撑起了保护罩,护住了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使用魔法,猩红的纹路布满她的脸庞,顺其滑落的冷汗勾勒出她强撑的笑容。
自己这才知道她为什么不用魔法,她患有魔血病。
因为体内恶魔之血返祖导致的病症,如今的恶魔之血是被世界青睐的血脉,但返祖后的恶魔之血却是被世界厌恶的血脉。
被世界厌恶自然就不允许使用世界的力量,若是强行使用就会像现在这样承受莫大痛苦。
后来自己将她送去了医务室,内心少有的出现了焦急和惶恐。
万幸的是没有什么大碍。
自己在照顾她的这些时间里,也渐渐了解她。
她很喜欢救助流浪的小动物,她说不想让它们和她自己一样没有家。
她看不得别人被霸凌,总是挺身相助,但是她自己被霸凌的时候却没人帮助,那些她救过的人也只是唯唯诺诺的站在霸凌者身旁,不敢看她。
她有时也会因此难过偷偷哭泣,没人会安慰她,她也会自己振作。
然后,依然会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如此反复,始终如一。
\"不值得,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记得某天我盯着她在外清扫落叶时冻红的指节说道。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反而先踮脚拂去我肩头的落雪。
“这些事情是我想做的,对我来说并非没有意义,减轻他人的负担,看见他人的微笑,对我来说都是意义,能证明我还存在的意义,当然要是有人能因此记住我就再好不过了。”
她说出这番话时笑的很明媚,很有感染力,我的内心也被这种情绪渲染了。
不知不觉间就被这种品格彻底吸引,产生了想要守护她的善良,想要为她的善良奉上应得的善意的想法。
要是没人给她一个家,那就我来给;没人在她被霸凌时帮助她,那就我来帮;没人在她哭泣时安慰她,那就我来安慰。
她刚开始也挺惊讶的,还打趣我是不是喜欢她,我也挺耿直的直接就说了是,然后她就愣住了,从那天开始我与她的关系开始转变。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帮助其他人,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她对我的偏心。
她把之前打扫校园的时间空出来给我准备早餐;我上课懒得写笔记时,她会婉拒其他人的请求,优先帮我补笔记;我值日时,她会放下手上其它事项,一心一意帮我打扫。
初吻发生在堆满旧书阁楼。
她为够到高处的书险些跌落,被我拦腰抱住时,双唇紧密相接,周围泛黄的纸页如雪片纷扬。
透过天窗漏下的光柱,我看清了她目光中的慌乱,和绯红的双颊。
也感受到了隔着外套都能摸到的嶙峋脊骨,随着呼吸起伏,像即将折断的鹤翼。
就这样我们相识相恋。
可惜好景不长,她的魔血病更加严重了。
光是接触到魔力都会浑身剧痛,我想办法将魔力隔绝才让她暂时摆脱了痛苦,但是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魔血病到后期连自己的血液都是剧毒。
我意识到了这点,打算不给她留下任何遗憾,于是与她结婚了。
婚后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
之后的几年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直到魔血病来到后期,在这期间我找了无数书籍,都没找到能够治愈魔血病的方法,这个病例太罕见了,到最后也只能研究出暂时保住她性命的办法。
但这个时间只有15年,山穷水尽的我被“辉”组织找到了,他们承诺有办法救她,而我只需要帮他们完成一个实验,这个实验同时也是救她的关键。
在这期间他们给了我一本古老的魔法书,我能感觉到那本魔法书非常古怪,就好像有着属于自己的生命,但是我还是打开了它。
从此之后我就感觉自己不属于自己了,脑海中充满了呓语声,在疯狂侵蚀我的思想,改变我的思维,连自己存在的意义和实验的意义都被扭曲了。
我一步步铸下大错,直到今天才再次醒过来。
不幸的是错已铸成,无法再改,我死也无法谢罪。
幸运的是我居然在朦胧的意识间,没有用规则去扩张特异点,而是凝炼出了一滴特殊的返祖恶魔血,这滴血里蕴含的规则能够拯救她,而且能在特异点消失前,将她身上的血全部转换。
哈哈哈哈,太好了,我错了吗?我没有错......不对我错了,但是她能活了。
她能活,犯下再大的错也无所谓......不对,她不会接受的,这对善良的她来说根本就是折磨。
不过她活着,我存在的意义就有了......才不是,我存在的意义不是折磨她,为什么总要让她承受这么多苦难。
脑海中的呓语重新浮现,拉文斯的脸庞再次浮现癫狂狰狞之色。
他拼尽全力用最后的理智对眼前的人说道:“求你...杀了我,最后...帮帮我。”
裴逸疑惑,但还是抽出剑,准备一剑将其枭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