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鹏顾问精心制定的“稳扎稳打”计划,在301旅开拔的第一天就遭遇了严峻挑战——或者说,是荒诞的现实给了计划一记响亮的耳光。
问题首先出在炮兵团。
按照计划,炮兵团那十几门老旧的牵引式山炮和少量迫击炮,是301旅为数不多的“重火力”倚仗,需要紧随主力部队行动,以便在遭遇硬骨头时提供支援。
然而,出发不到二十公里,负责牵引火炮的几辆老掉牙的军用卡车,就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接二连三地抛锚熄火,趴窝在路边冒起了黑烟。
维修兵围着卡车抓耳挠腮,零件短缺,技术生疏,一时半会儿根本修不好。
炮兵团团长阮福贵,一个和武元洪一样脑满肠肥的家伙,急得满头大汗,跑到旅部临时指挥车前来汇报。
“旅座!王顾问!卡车都坏了!这炮拉不动了啊!”
武元洪正坐在车里享受着冰镇柠檬水,闻言探出头,不耐烦地骂道:“废物!卡车坏了,不知道用骡马吗?以前不也有骡马辎重队吗?”
阮福贵哭丧着脸:“旅座您忘了?上个月后勤困难,那些骡马不是都改善伙食了吗?”
他声音越说越小,但意思很明白:那些原本用来拉炮驮物资的骡子,早就因为长期缺乏饲料,加上军官们嘴馋,被陆续宰杀吃肉,进了各位长官的肚子了。
“妈的……”
武元洪一时语塞,他也想起来,去上个月那顿旅部会餐,烤骡子肉好像还挺香……
王兴鹏在旁边听着,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脑门。
他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冷声道:“没有牵引车,没有骡马,那就用人拉!炮兵团是摆设吗?士兵的肩膀是干什么用的?”
“人拉?”
阮福贵张大了嘴巴,看着那沉重的山炮炮身和弹药箱,脸都绿了。
“王顾问,这路况,用人拉太慢了啊!而且弟兄们”
“执行命令!”
王兴鹏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组织所有炮兵团士兵,轮流拖曳火炮和弹药车!跟不上行军速度,军法从事!”
于是,南下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道“奇景”:衣衫不整、面黄肌瘦的安南炮兵们,喊着不成调子的号子。
如同旧时代苦力一般,用绳索和木杠,艰难地拖拽着沉重的钢铁火炮,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蹒跚前行。
队伍的行进速度,可想而知。
王兴鹏看着地图上几乎没怎么移动的部队标识,又看了看腕表,眉头拧成了疙瘩。
按照这个速度,别说按时抵达预定区域了,能不能在燃料和补给耗尽前走到都是个问题。
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二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热带暴雨浇透了行军队伍,也让本就糟糕的路况变得更加泥泞不堪。
炮兵们更是苦不堪言,车轮和炮架深深陷入泥沼,每前进一步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咒骂声、哭喊声和军官的呵斥声混杂在雨声中,一片混乱。
更糟糕的是,暴雨影响了无线电通讯,301旅旅部与位于后方、负责协调支援的西部军区前指暂时失去了联系。
武元洪等人倒是乐得清静,趁机命令部队找地方避雨,实际上则是躲进临时搭建的雨棚里,又开始摆开酒菜,美其名曰“等待天气好转,恢复通讯”。
王兴鹏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他手里的单兵通讯设备功率有限,无法直接联系上前指。
就在旅部军官们推杯换盏之际,天空中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声。
一名喝得有点迷糊的参谋,踉跄着跑到武元洪的雨棚外,惊慌失措地喊道:“旅座!不好了!天上有飞机!是不是……是不是丧尸的飞机来了?”
“放你娘的屁!”
武元洪被这愚蠢的问题气得酒醒了一半,冲出雨棚,抬头一看。
只见一架涂着复兴根据地标志的高空长航时无人机,正如同幽灵般在低空的云层下盘旋。
它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支停滞不前的队伍。
“妈的!是咱们自己的侦察无人机!都他妈给老子醒醒!”
武元洪对着手下军官们吼道,心里一阵发虚。
无人机在头顶盘旋了几圈,似乎在确认目标,随后,一个小黑点从机腹落下,带着一个小小的降落伞,精准地向着旅部临时驻扎的空地飘落。
几名士兵跑过去,捡回来一个密封的圆柱形金属筒。
武元洪接过金属筒,打开,里面是一张打印的命令纸。
上面只有简洁明了的一句话:
“致安南国民警卫队301旅旅长武元洪:侦察显示你部行军严重滞后。”
“令你部接令后立即全速前进,24小时内抵达预定区域。”
“延误者,军法处置。——西部军区前线指挥部。”
落款处还盖着鲜红的电子印章。
武元洪拿着这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纸,手都有些发抖。
刚才饮酒作乐的轻松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军官们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还愣着干什么?”
武元洪声嘶力竭地吼道,把命令纸拍在桌子上。
“集合!立刻集合!都给老子动起来!妈的,用人拉也得把炮给老子拉上去!快!”
在无人机冰冷的“注视”下,301旅这架生锈而混乱的机器,终于不情不愿地以一种近乎连滚带爬的姿态,重新开动了起来。
王兴鹏看着这场闹剧,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注意到,那架无人机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继续在高空盘旋,显然是在持续监控。
他心中暗忖:看来,根据地高层对这帮安南伪军的德性一清二楚,根本就没指望他们能自觉,直接动用了技术手段进行“鞭策”。
这场南进之旅,注定不会平静。
在无人机和后续可能存在的“军法”威胁下,301旅总算以远超平时的速度,勉强抵达了预定作战区域的外围。
部队在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驻扎下来,士兵们累得东倒西歪,军官们也怨声载道。
王兴鹏顾不上休息,立刻开始研究国家安全局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的最新情报。
情报显示,一支约三千人、由霓虹秘密扶持和武装由阿三幸存者组成的军阀武装——“旁遮普之虎”,正沿着一条河谷地带向西北方向移动。
这支名为“旁遮普之虎”的阿三武装的出现,并非偶然。
它正是霓虹“有序引导与资源化利用阿三残余人口”战略在东南亚方向的直接体现。
在通过“精英吸纳”计划,夺取了阿三残存的海军舰艇、部分科技人才和精锐部队后,面对次大陆上那数以百万计。
绝望且无序的庞大难民潮,霓虹充分发挥了其“物尽其用”的极致理念。
他们动用了包括几艘勉强修复的旧邮轮和大量征用、改装的大型民间货运船只在内的船队,以“提供安全避难所、新的生存土地”为诱饵。
辅以必要的武力胁迫和虚假宣传,有计划地将一批批阿三难民从混乱的南亚海岸线,输送至同样混乱不堪的东南亚地区。
这一行动被霓虹内部称为“活桩计划”,寓意将这些阿三难民如同木桩一样,打入东南亚的泥潭,使其在那里生根、发芽、并最终成为阻碍其他势力南下的障碍。
这些被输送来的阿三难民,在抵达东南亚后,命运各异。
大部分老弱妇孺被随意安置在沿海或河流三角洲地带,任其自生自灭,或者沦为当地军阀的附庸和剥削对象。
而其中相对年轻、有一定战斗力或者被霓虹顾问看中的青壮年,则被武装起来,组建起诸如“旁遮普之虎”、“孟加拉猛虎”之类的军阀团体。
霓虹向他们提供从阿三旧军火库里搜刮来的、或是自家淘汰下来的轻武器和少量弹药,派遣少量“军事顾问”进行名义上的指导,然后便驱使他们向内陆“开拓”。
去争夺土地、资源,并与当地势力、丧尸以及其他军阀互相厮杀消耗。
“旁遮普之虎”便是其中规模较大、相对“成功”的一股。
他们在霓虹顾问的暗中指点下,沿着中南半岛的河谷与海岸线流窜,一边躲避着大规模尸潮,一边寻找着任何可以抢夺的物资和立足点。
他们此次向西北方向移动,目标正是情报中提及的那个废弃仓库群,急需里面的物资来维持这支三千人队伍的生存。
某种程度上,他们与301旅一样,都是在为幕后黑手的战略,进行着绝望而盲目的挣扎。
而301旅目前的位置,恰好在这支“旁遮普之虎”部队预定行进路线的侧翼。
一份由国家安全局分析部门拟定、并经前线指挥部批准的作战建议随之送达:
“建议安南国民警卫队301旅,利用地形优势,于重要隘口设伏,击溃或重创该股敌军。此举可消除侧翼威胁,并锻炼部队实战能力。”
附件里还有详细的敌军构成分析、隘口地形图以及建议的伏击阵地部署方案。
王兴鹏仔细研究了这份建议,认为可行性很高。
“隘口”地势险要,易于设伏,以五千人对三千人,还是伏击战,理论上优势明显。
如果能成功,无疑能极大提振301旅那几乎不存在的士气,也算是对上级有个交代。
他立刻将武元洪和主要军官召集起来,通报敌情和作战计划。
“五千打三千?还是伏击?优势在我啊!”
果然,武元洪一听兵力对比和伏击态势,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立刻抬了起来,胖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其他军官们也纷纷附和,仿佛胜利已经唾手可得。
“没错!干他娘的阿三!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抢了他们的装备!听说霓虹给他们的家伙不错!”
王兴鹏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强调道:“伏击成功的关键在于隐蔽和突然性。”
“我们必须立刻出发,抢在敌军抵达之前,秘密进入伏击阵地,做好伪装和准备工作!”
他指着地图:“现在是下午4点。我要求,部队轻装简从,务必在今晚12点前,全部进入隘口预设阵地!”
军官们轰然应诺,摩拳擦掌。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尤其是当执行计划的是301旅时。
部队刚刚集合完毕,还没走出营地,原本已经放晴的天空,再次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很快又演变成了一场倾盆大雨。
“妈的!又下雨!”武元洪看着营帐外如同水帘洞般的景象,骂骂咧咧。
“旅座,这雨太大了!山路肯定更滑更难走!要不……等雨小点再出发?”
一个团长小心翼翼地建议。
“是啊,旅座,黑灯瞎火的,又下这么大雨,万一走散了或者摔下山崖,非战斗减员就亏大了!”
另一个参谋也附和道。
武元洪犹豫了,看向王兴鹏。
王兴鹏心中焦急,他知道兵贵神速,但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和手下军官们畏难的表情,也知道强行军风险极大,而且以这支部队的纪律性,很可能未战先溃。
他咬了咬牙,妥协道:“推迟出发可以,但不能等太久!命令部队做好随时出发准备,雨势一小,立刻动身!最迟……最迟明早6点必须出发!”
他心里盘算着,即使明早6点出发,抓紧时间,应该还能赶在敌军前面抵达隘口。
命令传达下去,军官和士兵们都松了口气,纷纷躲回帐篷里避雨,祈祷这雨下得越久越好。
王兴鹏坐在指挥帐篷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内心备受煎熬,不断祈祷那支阿三部队也会因为天气原因延迟行军。
他不知道的是,在几十公里外,那支名为“旁遮普之虎”的阿三部队,确实也做出了类似的决定。
他们的指挥官,一位名叫辛格的前阿三陆军上校,同样看着瓢泼大雨和变得泥泞不堪的道路,皱紧了眉头。
“该死的 季风!”
辛格咒骂着,他对这种潮湿闷热的天气深恶痛绝。
“命令部队,停止前进!找个高地扎营!等雨停了再说!告诉小伙子们,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狠狠踢那些安南猴子的屁股!”
与此同时,在“旁遮普之虎”的队伍中,一辆经过改装加装了额外装甲和通讯天线的越野车内,霓虹派驻的军事顾问小野寺健二少尉,也同样在关注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他年纪不大,但眼神里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与审视。
与周围那些显得烦躁或麻木的阿三士兵不同,他正冷静地在随身终端上记录着行军数据和天气变化。
辛格上校咒骂季风的声音通过车内通讯传来,小野寺健二微微蹙眉。
他并不喜欢辛格这种情绪化的表现,作为一名帝国军人,他认为无论遇到何种困难,都应保持冷静和克制。
“小野寺少尉,”辛格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询问“你看,这天气……是否应该暂停前进?”
小野寺健二看着传感器传回的实时气象数据和地形信息,快速在脑海中计算着。
从纯军事角度,大雨确实严重影响机动性和视野,增加了遭遇伏击的风险,暂停行军是合理选择。
但他更清楚帝国战略的深层含义“旁遮普之虎”这样的部队,其核心价值就在于“消耗”与“搅局”,适当的损失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反驳辛格。
帝国交给他的任务是“引导”而非“指挥”,他需要维持表面上的尊重,以确保这些阿三炮灰能够基本服从命令。
“辛格上校”
小野寺健二用带着口音但清晰的英语回答,语气平淡
“您的判断符合当前情况。恶劣天气下强行军风险较高。”
“建议寻找合适地点扎营,恢复士兵体力,同时派出侦察小队前出警戒,确保明日能顺利夺取目标仓库。”
他的建议听起来专业且为部队着想,实际上则默许了延迟。
并将决定权交还给了辛格,维持了其表面上的指挥官权威。
“哈哈,好!就按少尉说的办!”
辛格显然对小野寺的“支持”很满意,立刻下达了停止前进、就地扎营的命令。
小野寺健二关闭了通讯,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迷蒙的雨幕。
他心中默默评估:这支队伍的纪律性和忍耐力依然堪忧,遇到些许困难就轻易停滞……不过,这也正符合预期。
他们本就是被扔进这片混乱地区的“活性催化剂”,只要大致方向正确,能制造麻烦、吸引火力就足够了。
他不知道的是,几十公里外,另一支同样被幕后力量驱动的部队,也因同样的原因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如果他知道,或许会对这场因天气促成的“默契”嗤之以鼻,并将其视为对手同样无能和软弱的证据。
于是,在这片热带雨林中,两支分别由霓虹和复兴根据地间接操控的“仆从军”,因为同一场大雨,心照不宣地或者说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延迟行动。
真可谓是一场“默契”的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