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渊站在巨大的电子沙盘前,目光扫过上面交错闪烁的光标,每一个光点的移动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沙盘清晰地勾勒出北部特区及其周边严峻的战略态势。
代表太约舰队的蓝色光点,在东海和霓虹海耀武扬威地移动。
代表太约驻棒子部队的蓝色箭头,深深刺入釜山港,并以釜山为基地,沿主要交通线向北部辐射,威胁着整个半岛的神经。
而代表北部特区控制区域的红色,则被来自三个方向、不断蠕动的灰色尸潮箭头紧紧包裹,仿佛一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
北方的箭头最为粗大,源自西伯利亚和远东的尸潮主力,虽然被暂时阻滞在封冻的黑江、乌里江以北的极寒地带,但随着沙盘一角环境参数显示的外部气温正在缓慢回升,那冰封的天险随时可能化为通途。
西北方的箭头虽然细碎但数量众多,来自广袤内陆的尸群如同永不停息的沙尘暴,持续冲击着依托阴山、大兴安岭余脉建立的防线。
南方的灰色则如同弥漫的浓雾,代表着关内无法计*数的丧尸所带来的持续性压力,它们虽然缺乏组织,但无穷无尽的数量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
特区的防线,在这三重压力下多处显示出代表“压力巨大”的黄色闪烁,甚至个别关键地段,如连接黑省与毛熊远东的通道节点、西北方向通往草原的隘口,已是触目惊心的红色,预示着防线随时可能被突破。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只有电子沙盘运行的低沉嗡鸣和军官们压抑的呼吸声。
“报告!”
一名年轻的作战参谋快步走进,甚至来不及抹去额角的汗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打破了沉寂:
“太约官方通讯社全球广播,发布正式声明,强烈谴责我部非法占据领土,推行军事扩张主义,对周边国家构成严重且迫切的威胁。”
“并宣称其目前在东海、霓虹海及半岛的军事行动,是基于集体自卫权的正当防卫,旨在维护太平洋地区的自由开放与稳定。”
参谋念到最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砰!”
一声巨响,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刚毅的老将军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搪瓷茶杯嗡嗡作响,茶水溅出。
“放他娘的狗屁!这腔调,这做派,和当年他们搞出柳条湖事件,然后反咬一口说我们挑衅,有什么两样?”
“和他们在海湾、在巴尔干、在旧世界任何一个他们想插手的地方编造的借口,有什么本质区别?”
老将军姓雷,全名雷虎,是特区内部强硬派的代表人物,曾经在旧时代经历过多次边境摩擦和局部冲突。
他豁然起身,指着沙盘上南方的蓝色箭头说道:“这就是旧日事变的重演!他们今天能找借口进驻南棒,明天就能找借口跨过那条线,后天战火就会烧过鸭鲁江,烧到我们刚刚稳定下来的北部特别军事区!”
“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彻底扼杀我们这块人类最后的抵抗堡垒之一!”
“没错,雷将军说得对!”
另一位戴着眼镜,气质相对儒雅的中年将领接口,他是负责战略规划的副总参谋长。
“太约此举,绝非简单的威慑,他们是在利用我们被尸潮牵制的战略困境,进行一场精心策划的战略试探和挤压。
“一旦我们示弱,后续的军事压力只会得寸进尺。”
会议室内,群情激愤,冰冷的沉默被燃烧的怒火取代。
所有人都清楚,太约的声明和行动,无异于在大夏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又插上了一把尖刀,并且还在不断搅动。
“没错。”
顾城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躁动和议论。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沙盘上,仿佛要将那错综复杂的态势彻底看穿。
“他们这是在试探,在用莫须有的罪名,行侵略之实的前奏。”
“所谓的集体自卫权,不过是掩盖其战略进攻本质的遮羞布。”
他转过身,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高级军官和行政负责人。
“历史告诉我们,对这种行径,退让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当年的教训,刻骨铭心。我们此刻的任何软弱,都会被敌人视为可乘之机,进而导致更加危险的局势。”
“我们必须回应,必须让他们清楚,北部的枪,还能打响,北部的骨头,还是硬的!我们或许疲惫,但绝不怯懦!”
“但是,首长……”
一个带着忧虑的声音响起,负责后勤和经济工作的委员李季林站了起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写满了疲惫与为难:“我们的情况……很不乐观。”
“现实的压力,不允许我们仅仅依靠意志去对抗。”
他走到沙盘旁,拿起光笔,点在几个关键区域,语气沉重:
“西伯利亚方向的尸潮主力,根据气候模型预测,最多还有两个月,黑龙江的冰层将达到足以让大规模尸群通行的强度。
“届时,我们面临的将是数十万甚至可能上百万的丧尸冲击。”
“北线第一梯队的弹药储备,按照当前消耗速率,仅能支撑一次高强度防御作战。”
“西北方向,第42摩步师昨天刚打退一波二十万级别的冲击,弹药消耗巨大,特别是炮弹和单兵反装甲火箭弹,库存见底,急需补充。”
“通往西北的主要铁路线,上周因山体滑坡中断,虽然工兵正在全力抢修,但至少还需要五天才能恢复通行,补给输送效率大打折扣。”
“关内方向,虽然我们依托太行山和燕山山脉建立了多层缓冲带和观察哨,但丧尸的零星渗透从未停止,几乎每天都有小规模交火报告,这牵制了我们至少三个轻步兵团的边防兵力,无法机动支援主要方向。”
最后,他抛出了最核心的问题:“而我们的军工生产体系,在经历大崩溃后,尽管全力恢复,目前也仅仅达到旧时代巅峰水平的百分之十五左右,并且严重不平衡。”
“燃油储备仅够维持三个月正常运转,若是战时,消耗速度将倍增。制造先进武器所需的稀有金属,如钨、铬、钽,库存告急。”
“高端芯片、精密光学器件等,几乎完全依赖旧时代库存和极其有限的回收再利用,打一件少一件。”
李委员深吸一口气,总结道:“一旦和太约爆发哪怕只是中等规模的正面冲突,我们都将面临两线,甚至是三线同时承受压力的极端困境。
“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恐怕……难以支撑长期高烈度的消耗战。”
“我们的战争潜力,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雄厚。”
现实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伴随着李委员一条条清晰的数据,冲刷着会议室内因愤怒而炽热的空气,让许多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将领们沉默了下来,眉头紧锁。
他们不怕牺牲,但作为指挥员,必须对战士的生命和特区的存续负责。
顾城渊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沙盘边缘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深知李明说的是事实,每一个数据背后,都是特区面临的残酷生存现实。
北部特区就像一个刚刚从重病中稍有起色、勉强站起来的巨人,虽然拳头依然有力,骨骼依然坚硬,但内里气血两虚,经络不畅,经不起持续放血和长久鏖战。
然而,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强敌环伺的末世,有时候示弱比实力不足更加危险。
“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示弱。”
顾城渊终于停止了敲击,抬起了头,眼神中的犹豫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全面战争打不起,但姿态必须做足,底线必须划清!”
“我们要让太约明白,在这里,他们占不到任何便宜,任何冒险行为都将付出惨痛代价!”
他目光转向雷将军和副总参谋长,开始下达一系列清晰而果断的命令,声音沉稳有力:
第一,战略威慑与防御调整。
立即从北方、西北主要防御方向上,抽调整建制的第78机械化步兵旅、第112炮兵旅所属的远程火箭炮营,以及第5陆航团的至少一个武装直升机大队,紧急南下,加强辽中半岛、鸭鲁江沿岸的防御力量。
“同时,”他看向负责动员的官员,“立即启动二级动员令,动员二线预备役部队和基于生产建设兵团体系的民兵,接替上述调离部队以及部分边防、次要地段的守备任务,填补防线空缺。
告诉动员起来的同志们,这是保卫家园的关键时刻!
第二,前沿部署与警戒。
新调集的南下部队,将与原有的边防部队整合,在重点方向,特别是鸭鲁江沿线、辽中南部海岸线,构筑多层次、有纵深的防御阵地。
防空部队,包括红旗-9和红旗-16b防空导弹营,必须前出部署,雷达系统全时开机,保持高强度对空警戒状态,防止太约可能的空中侦察或挑衅性突防。
“同时,”
他的手指点向黄海北部加大在黄海北部的海空巡逻力度,我们手里那几艘还能出海的护卫舰和巡逻艇,全部动起来。
水下监听阵列全功率运转,警惕太约潜艇,尤其是攻击型核潜艇的渗透侦察。我们要让太约知道,我们的眼睛是睁着的,耳朵是竖着的。
第三,政治与外交应对。
由特区外事部门,立即起草并发布最高级别的强硬公告。
公告要明确指斥太约的军事挑衅行为是赤裸裸的侵略前兆,是对亚太乃至世界和平的严重破坏。
要强调,北部特区是大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们在这里行使的是无可争辩的自卫权和治理权。
顾城渊的语气在这里加重,一字一句地说道:“公告必须严正声明,并确保通过一切渠道传递到太约决策层
任何试图将战火再次引向大夏大地的行为,任何太约武装力量,包括但不限于地面部队、空军、海军,胆敢越过半岛那条历史形成的分界线向北推进的举动,都将被视为对北部军事特区的直接宣战!”
他停顿了一下,让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与会者的心中:“太约及其背后的操纵者,必将为此付出无法承受的、毁灭性的代价!这句话,原封不动,给我写进去!”
“是!”外事部门的负责人立刻记录并领命。
命令的核心部分已经下达,会议室内气氛更加凝重,但也多了几分同仇敌忾的决心。
顾城渊这时才压低了声音,对一直安静站在角落,负责特别行动和情报工作的指挥官陈默招了招手。
陈默立刻悄无声息地走上前。
“另外,”顾城渊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只有陈默能清晰听到,“向太阳国境内,那些尚存的、愿意抵抗太约的抵抗力量,我们暗中支持的太阳辅助军,秘密输送一批物资。”
他快速列出清单:“以轻武器为主,比如突击步枪,RpG单兵反装甲武器,以及一批针式便携防空导弹。
“另外,给他们补充一批抗干扰战术电台和加密通讯设备。”
陈默心领神会地点头,低声道:“明白,首长。”
武器会进行彻底的去标识化处理,使用无法追溯至我方的旧世界流通弹药,运输渠道采用多重伪装和切割,确保即使被发现,也无法成为太约指责我们的直接证据。”
顾城渊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告诉他们,坚守下去,积蓄力量,北部不会忘记朋友。”
“在太约的面前制造足够的麻烦,牵制他们的兵力,提高他们的占领成本,这就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任务。”
“明白,我立刻去安排。”
陈默敬了一个礼,迅速转身离开会议室。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
庞大的北部军事机器,在抵御尸潮的间隙,开始发出更加沉重而艰难的轰鸣,调整着部署,将一部分锋刃,对准了更狡猾的威胁。
部队的调动在夜色和恶劣天气的掩护下紧张进行,铁路线上军列轰鸣,公路上车队蜿蜒如龙。
预备役和民兵们放下工具,拿起武器,走向熟悉的哨位和陌生的防线。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伴随着黄海上空积聚的乌云,沉沉地笼罩在东北亚的上空。
旧世界的幽灵与新世界的残酷,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土地上,即将再次碰撞。
顾城渊站在沙盘前,身影挺拔如松,他知道,这是一场不能后退的较量,不仅为了生存,更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那不屈的尊严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