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邬抚过龟甲裂缝,玄龟顿觉通体发寒。这些裂纹的走向,分明是测量它四肢尺寸的标记!
“诸位且慢!”玄龟突然扯开嗓子,“补天功德可否分润......”
鸿钧一指点出,金芒没入龟首:“助你凝成功德金身,与天地同寿。”
刹那间,无数炽热目光灼向玄龟。祖巫们甚至开始摩拳擦掌,显然随时准备取而代之。
“为洪荒效力,吾辈责无旁贷!”玄龟突然昂首挺胸,活像即将就义的壮士。
姜邬轻笑:“送你入轮回重修三劫,混元道果水到渠成。”玄龟闻言,龟尾高兴得拍碎了三座山头。
时光如劫,漫长难熬。
“竟要历经三劫之久?”一众洪荒生灵面露惊色,他们连一劫都难以忍受,更遑论三劫?
玄武却淡然一笑:“区区三劫罢了。”
作为四灵之一,他纵使沉睡一会元也毫无妨碍。既然寻不到混元证道之法,倒不如出世云游一番。
玄武心念通达,郑重颔首道:“但凭人道之主安排。”
话音方落,姜邬运转大道轮回之力,将玄武真灵尽数抽离。随后望着那具静止的龟甲,含笑道:“请女娲娘娘出手。”
此情此景,倒似指着一只待宰的灵龟,邀女娲烹煮龟汤。
女娲明悟其中玄机,颔首道:“多谢。”言罢,她手起刀落,斩下玄武四肢。
刹那间,那四足脱离束缚,化作撑天支柱,将即将重合的洪荒天地再度分开。
紧接着,女娲取出数枚五彩石,在掌心把玩片刻后掷入乾坤鼎中,催动三昧真火炼制。然而任凭火焰如何焚烧,五彩石始终纹丝不动。
女娲不由蹙眉。
姜邬眸光微动,翻手祭出乾坤造化鼎,又引燃一缕鸿蒙紫火,递予女娲道:“以此二物相助。”
鸿钧眼帘微垂,神色略显深邃。若事事皆由姜邬经手,天道功德又能分得几何?女娲岂非沦为此局棋子?
女娲却浑然未觉,一心只想补全天缺。她毫不犹豫地借紫火与宝鼎熔炼五彩石,最终剩些零碎残料。
转瞬间,女娲擎起五彩石直冲苍穹裂隙。姜邬则顺势收回宝鼎紫火,将残料信手抛却——一枚化作封神暗子,一枚坠向东胜神洲。
“巫妖烽火裂乾坤,不周倾覆震寰宇。女娲炼石补苍天,因果轮回待后人。”本该传颂千古的补天佳话,因姜邬插手而悄然生变。
鸿钧静观其变,默然不语。
洪荒渐复清宁,天河倒灌之灾亦徐徐平息,唯余些许细流仍在天地间蜿蜒,静候造化演变。
“量劫终矣……”万族生灵劫后余生,长吁短叹。
“人族当兴,万象更新。”人族部落欢呼四起。
几位祖巫却无半分喜悦,玄冥喃喃道:“若兄长们尚在……”
后土轻声道:“兄长真灵尚在六道轮回,若他们愿意,我可助其转入天道、人道或阿修罗道。”
玄冥惊呼:“此乃逆乱因果之举,小妹岂非要承受反噬?”
巫妖之争尘埃落定,天地重归平静。后土立于云端,眼眸中映着破碎又愈合的天空。帝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缘起缘灭,强求不得。能得轮回之机,已是大幸。\"
女娲的身影翩然而下,素衣如雪。她望向收集完补天碎片的姜邬,微微颔首:\"此番多谢人皇相助,昔日恩怨就此消弭。\"
忽然天 颤,金光如雨倾泻而下。原本完整的补天功德竟分作五道流光:女娲得其二,天地人三道共分其六,最后两道分别没入姜邬掌心与玄武灵体。玄武惊喜长啸,声震九霄。
鸿钧的身影显现在云端,目光扫过众生:\"补天功成,大势已定。\"他看向女娲:\"妖庭不可再立,汝当知晓。\"
\" 明白。\"女娲神色平静,\"愿在混沌另辟天地。\"
鸿钧又转向后土:\"巫族该当何去何从?\"
后土淡然应道:\"自当归隐。\"
最后,道祖的目光落在姜邬身上。片刻沉默后,他开口道:\"洪荒不可无主,请人皇至紫霄宫共议天庭之事。\"
后土闻言,眉间掠过一丝忧色。姜邬却微微一笑:\"道祖先行,吾随后便至。\"
尽管洞悉了天机走向,但他依旧不愿错过这出精彩大戏。
“也罢。”女娲轻移莲步上前,“如此,正好可以安顿万族事宜。”
“娲儿,随为师同往。”鸿钧道祖面色如古井无波。
女娲闻言暗自诧异——她那残破的妖教早已支离破碎,如今议立天庭之主,怎会牵扯到她头上?可道祖既是洪荒至强者,又是授业恩师,纵使洪荒生灵敢违逆父母,也绝不敢对师尊有半分不敬。
稍作迟疑后,她终是颔首应允。
鸿钧的身影转瞬消散于天地间,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也随之淡去。
“人皇道兄,紫霄宫再会。”女娲向姜邬盈盈一礼。
“请。”姜邬目送女娲引着万族离去,此刻天地间唯剩亿万苍生与残余巫族。
“人皇,吾等也该...”帝江正欲开口,却被姜邬抬手制止。
玄冥、后土与帝江面露惑色。
“且待吾从紫霄宫归来,再议诸位去向。”姜邬眸中暗藏玄机,听闻鸿钧欲立天庭时,某个关乎洪荒大势的计划已在他心中成型。
帝江爽朗一笑:“善。”
姜邬又对轩辕氏交代道:“好生安顿族人,静候吾归。”
“恭送人皇!”轩辕氏郑重作揖。
只见姜邬身影骤闪,独自踏破虚空直赴天外紫霄宫。
——紫霄宫内——
道祖鸿钧端坐,身前侍立着三清与西方二圣。此刻诸圣心思各异:太清老子与玉清元始暗中靠近,接引准提仍如往常同心同德。唯通天教主孑然 ——自上次他祭出诛仙剑阵阻拦四圣,致使谋划人道地道功败垂成后,便遭其余圣人疏远。
通天对此浑不在意,反暗自赞叹:“人皇当真妙人,区区三百载便领着人族与巫族掀翻妖庭...”
其余四圣却面色阴郁。他们与人族因果纠缠,眼见姜邬打碎洪荒天地,心中愠怒难平。
“师尊!”元始天尊终是按捺不住,“那人皇已超脱天道束缚,长此以往恐损天道秩序啊...”
鸿钧依旧闭目 ,神色淡然,似乎对周围一切漠不关心。
元始见他毫无反应,只得压下心中诸多揣测,转而看向太清:“大兄有何见解?”
太清垂眸沉吟:“女娲携妖族远遁混沌之外,另辟天地,巫族亦将隐退。人族当兴,此乃天道所定。师尊既已定下量劫因果,吾等自当遵从。”
他言语谨慎,未敢多言,唯恐忤逆鸿钧之意。
元始见太清回避锋芒,又望向二释:“二位师弟于洪荒极西之地闭关千年,如今劫数已终,道统可曾安定?”
二释缓声应答:“吾等奉师尊法旨清修,至今未改。”
元始接连碰壁,索性沉默不语。
忽见紫霄宫外霞光漫卷,一道素影踏道莲而至,步步生辉。
众圣齐声相迎:“女娲师妹(师姐)。”
女娲敛衽回礼:“三清师兄,二释师弟。”
六圣依昔年听道之位依次落座。
通天察觉她气息更胜从前,含笑道:“师妹补天之功泽被洪荒,修为精进,可喜可贺。”
女娲微微颔首:“谢过师兄。”袖中指尖却暗暗收紧。
补天之事虽获功德,却平白为姜邬作了嫁衣。念及此处,她闭目不语,静待天庭之事。
众圣见鸿钧久无动静,皆暗自揣度。
通天低声询道:“师妹可知师尊召见之意?”
女娲唇瓣微启:“此事……”
话音未落,紫霄宫内陡然现出一道新影。
众多大能纷纷侧目,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姜邬!\"
\"人族共主!\"
\"天地人皇...\"
几位圣人惊呼出声。
唯有女娲神色如常,显然早已知晓鸿钧相邀之事。
\"师父!他怎会...\"元始面色阴沉,指着姜邬转头质问鸿钧,眼中怒火难掩。
\"尔等界限何在?此乃紫霄圣境!\"太清冷冷开口,话语锋芒毕露。
一道紫袍身影端坐高台,缓缓睁眼:\"道友到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圣皆惊。
姜邬平静注视鸿钧:\"道祖。\"
很快,侍童在鸿钧身侧置好坐席,姜邬坦然入座。
\"今日邀诸位前来,共议洪荒大事。\"鸿钧声音蕴含天地之威。
除姜邬与女娲外,其余四圣面面相觑。
紫霄宫内,八位至高存在各据一席。
\"天地运行,量劫往复。\"
\"正如昔日龙凤之劫,今朝巫妖之争。\"
\"如今天庭倾颓,需立新序。\"
鸿钧掌心浮现一座玲珑宝塔:\"此物当为天庭之基,得之者可掌三界权柄。\"
诸圣可不在意其他,但这份天庭气运,无论如何都要争到手。
连向来不羁的通天都起了贪念,足见这天帝之位何等诱人。
\"尔等皆证圣位,自当知晓天庭牵涉的因果。\"
\"此事由尔等自行商议,定了结果再来禀报。\"
鸿钧交代完毕,转首看向姜邬。
问道:\"人皇可有高见?\"
姜邬摆手示意无话可说。
实则鸿钧以仙塔统御群仙,执掌天道权柄。
他若争这天帝之位,以人道之主的身份去坐那天庭,反倒失了格调。
况且人族眼下的实力,即便得了天庭也镇不住那些仙家。
倒不如先将人族根基打牢,再图后计。
更关键的是,鸿钧立天庭之举,倒让他想起另一桩大事——
洪荒初定,是该建地府来梳理六道轮回了。
论位格,地府与天庭平起平坐。与其争那天帝虚名,不如谋划幽冥实权。
此次代表人、地二道参与天庭议立,不过是为分润些开天功德。毕竟六道轮回贯通三界,他来走个过场就能补益两道,何乐不为?
见姜邬确实无心于此,鸿钧也不多言。
身形渐隐,唯余缕缕紫气飘散。
众圣见状,眼中顿时泛起异色。
姜邬冷眼旁观,心下暗忖:这天帝之位关乎洪荒气运分配,谁得了它,谁就执掌天地权柄。
不过待地府建成,自可平分秋色。幽冥权柄在手,那些仙家陨落后若敢不遵地府法度,便让他们真灵漂泊去吧...
思及此,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诸圣争得面红耳赤。
太清因失人教气运,急需天帝之位重聚功德。但圣人亲掌天庭有失体统,天道所限也不能常驻洪荒。
踌躇间开口道:\"本座门下玄都...\"
提及玄都时,不由瞥向姜邬。这个先天人族虽斩断尘缘,可若真当了天帝,究竟算人族还是算他的人?
越想越不是滋味,索性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