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声音里藏着难以掩饰的忧心。那个最年幼的妹妹后土，是十二祖巫共同守护的珍宝。她心怀赤诚，性柔如水，是浊世中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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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轰鸣渐歇。
姜邬那斩断时空的一剑为人族开辟净土后，圣人之力终于溃散。鸿蒙道法虽玄妙，终究难逃力竭之时。若非最后一击耗尽本源，或许尚能维系一日圣境。
此刻他如折翼之鹰自九霄坠落，躯壳空荡如蝉蜕。体内肆虐的因果业火正焚烧着五脏六腑，侵蚀仙识灵台。
\"陛下！\"
轩辕、神农众人肝胆俱裂。若因今日之事损伤人皇，人族万灵百世难安。
\"以业为薪，以躯为鼎！\"
姜邬忽然长啸，运转焚诀竟将滔天业火纳为己用。狂暴的火焰洪流将他修为推至太乙金仙巅峰，距离大罗境仅半步之遥！
可惜体内还有浩瀚如星海的因果之力——那是跨越百万年时空的代价，非人道可解，唯有天道功德能消。
\"咦？\"
姜邬突然察觉部分因果消散。原来点燃人族第一缕薪火的功德正在抵消宿债。这正合他意：既立人道，何须再沾天道因果？剔除这些羁绊，方能与人道真正共鸣。
\"陛下！可用人族气运...\"燧人氏急切进言。
\"不可！\"姜邬断然拒绝。岂能以族群前途为祭？昔日筚路蓝缕走出蒙昧，今日绝不复归黑暗！
他曾这样做，只因目睹人族修行天赋者寥寥无几，亿万众生中仅有两册古籍催生出一万名地仙。
这般境况下，要如何加速人族兴盛？
又要如何获取更多天赋卓绝者的奖励兑现？
\"人皇...\"
轩辕氏、神农氏、缁衣氏等几位人族先驱凝视着姜邬，眼神中暗含深意。
他们频频使着眼色。
姜邬困惑地转身。
好一个绝代佳人！
那双明眸似汇聚了天地间最澄澈的清泉，容颜宛若大道精心雕琢的杰作，美得令人屏息。
但重点不在此处——
他认出了面前这位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女。
竟是巫族后土！
那可是准圣级的存在！
何时潜入了人族禁地？先前他全神贯注斩出那一剑时，竟未察觉有准圣踏入了 。
\"后土...\"姜邬后背发凉，猜不透这位不速之客的来意。
唯一确定的是：此刻人族禁地内，无人能与后土抗衡。
即便他自己，也绝无胜算！
若非体内那道强横因果禁制着他，使他无法再次施展化自在鸿蒙秘法......
后土捕捉到他的戒备，反而生出兴趣。
\"从太乙金仙直抵圣境，你这人族倒有趣。\"她偏着头打量姜邬。
吸引她的并非境界跃迁之谜——于她而言，圣与非圣并无差别。
她所求的，不过是洪荒天地间永熄干戈，万族再无流血纷争。
而在姜邬身上，她看见了这份愿景的微光。
\"若有契机...我亦当为巫族辟一方净土...\"后土轻声自语。
姜邬闻言暗自苦笑。
后土敏锐察觉：\"人族大势已定，你眉间为何仍有郁色？\"
面对这位至纯至善的准圣，姜邬坦然道：\"虽得圣人庇护，可这山川之下，多少同族枯骨未寒？\"
后土瓷白的脸庞掠过哀戚：\"巫妖之争牵连众生...我代巫族致歉。\"
\"弱肉强食，天道使然。\"姜邬摇头，\"而今生者已有征途，那些飘零骸骨...该有人收殓了。\"
（
没有犹豫地踏上另一条路，或许无法带来实质助益，却能让内心获得安宁。
\"能否随你同行，走遍这人族疆域？\"
后土褪去所有伪装，周身既无准圣威压，也不见混沌迷雾。
她宛如邻家少女般纯净温婉，可话语间却透着说不出的苍凉。
不知她是感怀巫族往事，还是真心想要踏遍这满目疮痍的人族大地。
但姜邬深知后土纯善本性，自然不忍拒绝。
在这人族乱世，准圣之威足以改天换地。
一念之间，便可令山河倾覆。
姜邬最终颔首应允。
\"此去不知要走多久，若你不怕艰辛，便随我同行。\"
他心中涌起万千思绪。
后土轻抿朱唇，清澈的眼眸中映出先前景象——
首阳山上那持剑而立的身影，对峙妖族至强，直面太清圣人，为人族搏得一线生机。
这正是她毕生渴求却无力实现的壮举。
此刻姜邬见她目光坚毅，便不再多言。
转身俯瞰山下，茫茫人海望不到边际。
最终视线落在几位人族先贤身上：轩辕、神农、燧人、缁衣、有巢......
\"人道已开，我为族人指明两条超脱之路：
炼化万火证道，以自身为种证道。
路不在多，适合才是根本。过多的选择反而会扰乱道心。\"
\"那天堑大渊的屏障终将消散，
人族需要真正的强者——一位大罗，胜过百万仙苗。\"
\"我暂离期间，望诸位守护族人。
待我归来时，必令人族重现辉煌！\"
平和的声音传遍每个角落，
无人质疑这位人皇的决定。
是他开辟新天，指引族群走向光明。
\"陛下，您体内的......\"轩辕氏挣扎起身，
眼中满是忧虑。
他深知那禁忌秘法带来的恐怖因果，
以玄仙之躯强行登临大罗，已令他道途尽毁。
而姜邬以圣人之姿承受的业力，可想而知。
\"不必挂怀。守护好人族，
待天堑消散之日，莫再如今日这般被动。\"
姜邬说完，侧首向后土示意。
白衣女子心领神会，翩然相随。
两道神光掠过首阳山脉，转瞬即逝。
轩辕圣皇、神农大帝、燧皇等诸位至尊，静静目送那道远去的身影。
..........
洪荒岁月无痕，人道却在此时初现曙光。
人族元年伊始！
姜邬携手后土离开首阳圣境，踏遍九州山河，穿梭于苍茫大荒之间。
这片人族疆土，几乎是用血肉堆砌而成。
自云端俯瞰大地，满目疮痍。
厚重死气如雾霭般笼罩四野，经年不散。
生者数以亿计，而埋骨黄土者更是不计其数。
那些最古老的人族聚落遗址中，石屋倾颓成丘。
森森白骨填平了每处山谷，铺满了每条河流，覆盖着整片荒漠与平原。
干涸的血浆将土壤浸染成永恒的暗红，历经岁月仍未褪色。
前人的血迹尚未淡化，后人又倒在同一片土地上。
姜邬停驻在一处寻常部落废墟前，自云端缓步而下。
风化的枯骨无人收敛，连毛发都即将消散在时光里，昭示着遥远的死亡。
他如凡人般走近那具即将溃散的遗骸，单膝触地时，心头泛起波澜。
身为人族共主，开创人道圣途的皇者，每个子民都是他道统的延续。
\"这...便是人族承受的劫难么？\"后土声音微颤，眸中沉淀着化不开的哀伤。
她凝望着那道孤寂的背影，对比两族命运。
\"原以为巫妖鏖战万载，尸骨成山已是天地间最惨烈的景象。\"
\"今日亲眼所见，方知山河之间竟埋着如此多的无名枯骨。\"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姜邬明白这位祖巫久居部落，从未真正丈量过洪荒的残酷。
良久，他轻声道：
\"巫族骁勇，人族孱弱。\"
\"你们是与旗鼓相当的对手玉石俱焚。\"
\"我们面对的却是无法抗衡的力量，如蝼蚁般被碾碎吞噬。\"
\"自诞生起，人族便被夺气运，遭遗弃。\"
\"女娲圣母造人时的那份眷顾，早已随时间消散。\"
\"弱肉强食，不过洪荒常态。\"
平淡的语调像是在陈述最寻常的真理。
\"巫妖相争却累及人族...我...\"后土指尖发冷。
那些刚凝结的血洼，仿佛正顺着她的掌心蜿蜒。
\"不必为不是你造成的罪孽道歉。\"姜邬截住她的话语。
衣袖挥动间，大地裂开庄严的墓穴。
\"让我助你安葬他们。\"后土接过半数枯骨，动作轻柔如对待新生婴孩。
准圣的手段远胜太乙金仙，何况还背负着因果枷锁的皇者。
未及燃尽半炷香，林立墓碑已静立于荒野。无字碑面映照着苍茫暮色。
岂敢妄言与圣人抗衡，更无人能以人道比肩天道。
成为圣人之下，唯一历尽劫难而长存者？
于是，人族选择了自我成全。
姜邬亦未独居高处。
他非太上忘情之辈。
姜邬决意为苍生尽一份心力，安葬大地上堆积如山的白骨，令亡者得以归息，也算是对自身道心的洗炼。
\"若有残灵游离天地间，必当欣慰自豪。人族有你这样一位人皇，他们在幽冥尽头，也将含笑而眠。\"
后土立于姜邬身后，对着久久 墓前的他轻声劝慰。
姜邬心绪微动。
似有一处关键被他忽略。
大道之下，天地人共存。天道维系洪荒运转。
人道初生，姜邬以身证道，再难依附天地二道。
而他坚信，人道绝不逊于天道地道。
六道轮回现世，地道由此开辟。
这不正是后土所为？
虽然建立地府轮回，非至善至公者不可为。
但若能在地道开辟之际，为人族占得先机……
在人道圆满之前，必将获益无穷。
\"只是……此事急不得，开创新道何其艰难？\"
姜邬凝思片刻，暂且放下这个念头。
天道衍化乃固有定数。
人道诞生实属意外。
地道若要显现，须待特定机缘。
顺其自然吧……
姜邬收回思绪，对后土道：\"走吧。\"
\"嗯。\"后土颔首相随。
……
人族历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