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的入口,如同巨兽贪婪吞咽的喉管,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腥咸与霉腐混合的气息。
队伍在“夜枭”的示意下,点燃了特制的、能抵御一定程度侵蚀的元素照明棒。幽蓝色的冷光勉强驱散了入口处几米的黑暗,却更衬得深处的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跟紧,注意脚下和四周。”
“夜枭”的声音在狭窄的坑道里带着沉闷的回音。他率先持盾迈入,剑尖低垂,每一步都踩得极其谨慎。
幸存的四名净夜骑卫紧随其后,将娜维娅、空、派蒙护在中间,“墨渊”则依旧步履从容地断后,他的存在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部分从深处涌出的精神压迫感。
坑道初段是人工开凿的痕迹,但岩壁上布满了滑腻的深蓝色苔藓,脚下偶尔会踩到破碎的木质矿车残骸和散落的、锈迹斑斑的采矿工具。
越往里走,人工痕迹越少,坑道变得愈发崎岖不平,像是天然形成的、又被强行拓宽的溶洞。空气湿冷刺骨,那股胎海水的腥味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黏糊糊地附着在皮肤和呼吸道上。
派蒙紧紧抓着空的背包带,小脸发白:“这里……好恶心啊……感觉像走进了一个巨大怪物的肚子里……”
空握紧剑柄,体内的三种元素力自主地加速流转,以抵抗环境中无孔不入的侵蚀性能量。他注意到,岩壁上的苔藓似乎在微微蠕动,并散发出极其微弱的、令人不安的精神波动。
娜维娅强忍着伤口的刺痛和环境的极度不适,努力集中精神,观察着四周。作为土生土长的枫丹人,她对地质结构有一定了解,但此地的岩层扭曲而怪异,完全不符合常理。
前行了约一刻钟,坑道出现了第一个岔路口。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向下倾斜的黑暗通道出现在眼前。
“地图上标记的侧翼入口,应该只有一条主路……”
“夜枭”取出防水地图和元素罗盘,眉头紧锁。然而,罗盘上的指针疯狂地旋转着,根本无法指示方向。地图上标注的参照物,在现实中完全对应不上。
“是深渊能量干扰了空间感知。”
空沉声道,他也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元素流动混乱不堪。
“走中间这条。”
“夜枭”凭借经验做出判断。队伍小心翼翼进入中间通道。然而,走了不到百米,前方竟然又是一个几乎完全相同的三岔路口!
“我们……是不是走回来了?”
派蒙害怕地指着岩壁上一个她之前偷偷做的、几乎被苔藓覆盖的刻痕。
一种诡异的寒意爬上每个人的脊背。他们似乎陷入了一个循环的迷宫。
“墨渊”此时缓步走到队伍前方,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碰湿滑的岩壁。他的指尖泛起微不可查的岩金色光晕,闭目感应了片刻。当他睁开眼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非是幻术,乃空间折叠之象。”
他缓缓道,“此地规则已被扭曲,循常理而行,徒劳无功。”
“那该怎么办?”娜维娅急切地问。
“心之所向,路之所开。”
“墨渊”说了一句玄奥的话,然后指向左侧那条看似最狭窄、气息最令人不适的通道,“此路,戾气最重,亦最接近本源。”
意思是,要迎着最危险的方向走?众人面面相觑。
“相信墨渊先生。”
空毫不犹豫地说。他对帝君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任。
“夜枭”权衡片刻,咬牙道:“好!就走左边!所有人,最高警戒!”
踏上左侧通道,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更加诡异的变化。岩壁不再是冰冷的石头,时而变得半透明,隐约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影像——有古老祭祀的场景,有巨大的、如同鲸鱼般的生物在深海中游弋,甚至还有……坎瑞亚灾变时、天地崩毁的恐怖片段!
这些影像支离破碎,伴随着混乱的、仿佛来自不同时空的低语和嘶吼,疯狂地冲击着每个人的感官和神智。
“啊!那是什么!”派蒙吓得捂住眼睛。
一名骑卫似乎受到了强烈影响,眼神变得涣散而疯狂,突然举起剑对着空气乱砍,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嚎叫。幸好旁边的同伴及时将他打晕。
“紧守心神!不要被这些幻象迷惑!” “夜枭”厉声喝道,但他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
空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那些影像和低语仿佛要钻入他的脑海,搅乱他的记忆。他不得不全力运转元素力护住灵台。
娜维娅更是脸色惨白,身体摇摇欲坠,那些影像似乎勾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白淞镇被淹没、亲人朋友溶解的惨状。
就在这时,“墨渊”轻轻哼唱起一段古老而悠扬的、仿佛带有奇特韵律的璃月古调。那歌声并不响亮,却如同清泉流石,穿透了混乱的噪音和影像,传入每个人耳中。歌声中蕴含着一股镇定安神、抚平波澜的力量,有效地抵御了精神侵蚀。
众人的神智为之一清。空感激地看了“墨渊”一眼,帝君的手段,总是如此恰到好处而又深不可测。
在“墨渊”的指引和守护下,队伍艰难地穿过了这段精神污染极其严重的区域。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明显是人工开凿而成的洞窟。
洞窟内,景象触目惊心。到处是倒塌的实验台、破碎的玻璃容器里面残留着暗蓝色的浑浊液体和扭曲的组织残骸、散落一地的、写满疯狂符号和数据的纸张。墙壁上布满了粗大的、仍在微微搏动的紫黑色能量导管,它们如同血管般连接着洞窟中央几个被强行凿开的地下水脉接口,接口处正不断渗出汩汩的、散发着强烈能量的原始胎海水!
这里,显然是一个规模庞大的、进行胎海水活体实验的基地!
“这些……疯子!”
娜维娅看着一个破碎容器中,那依稀能辨认出曾属于某个枫丹人的、部分溶解的衣物碎片,气得浑身发抖,怒火甚至暂时压过了伤痛和恐惧。
空在一张相对完好的实验台上,发现了一本被防水油布包裹的、字迹潦草的实验日志。他快速翻阅,越看心越沉。
日志上记录着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测试胎海水对不同浓度、不同体质枫丹人的“溶解阈值”;尝试将深渊能量与胎海水融合,制造“更完美的回归载体”;甚至……试图利用胎海水的“生命溯源”特性,结合坎瑞亚遗留技术,“重构”或“召唤”某个古老的意识……
日志的末尾,用疯狂的字迹写着:“……伟大的‘回归’即将完成!‘预言家’的指引是正确的!唯有融入永恒的胎海,方能摆脱虚妄的形体,成就真正的‘升华’!为了‘父亲’的计划,为了……字迹被污血覆盖”
“预言家”
……“父亲”……这些称谓,指向性极其明确!
洞窟内暂时没有发现活动的敌人,似乎主力都集中在更深处。队伍决定在此进行短暂的强制性休整,处理伤势,消化这惊人的发现。
骑卫们迅速检查洞窟出口,设立简易警戒。那名精神受创的骑卫被注射了镇静剂,依旧昏迷。
娜维娅靠着一根冰冷的石柱坐下,艾玛医师留下的镇痛药效果正在减退,伤口的剧痛一阵阵袭来,但她强忍着不发出声音,以免影响士气。
空将实验日志的内容简要告知了“夜枭”和娜维娅。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敌人不仅在制造灾难,更是在进行着亵渎生命本质、颠覆世界规则的疯狂研究!
“他们想做的,不仅仅是引发预言……”
空声音低沉,“他们是想……彻底扭曲枫丹人存在的根基。”
派蒙飞到那个渗漏的胎海水接口旁,又害怕又好奇地看着那幽蓝色的、仿佛有生命的液体:“这东西……真的好可怕……可是,为什么枫丹人会……”
“墨渊”走到接口旁,俯身用手指沾了一点胎海水,在指尖轻轻捻动,眼中金光微闪,似乎在进行分析。片刻后,他沉声道:“此水……蕴含‘生命源初’之息,然,已被‘虚无’与‘执念’深度污染。其性……趋同,排异。”
他的意思是,胎海水本身可能与生命起源有关,但被深渊力量污染后,变得具有强烈的“同化”和“排斥异己”的特性。这或许就是它能“溶解”枫丹人与其同源却又对提瓦特其他元素力产生强烈排斥的原因。
这解释,让众人对面临的危机有了更本质的认识。
休整时间很快过去。洞窟的另一端,有一条明显是主通道的、更加宽阔且能量波动更强的坑道,通向更深的地底。那里面传来的深渊低语和精神压迫感,比之前强烈了数倍不止!
“前面……就是龙潭虎穴了。”
“夜枭”深吸一口气,检查着手中的剑盾。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的路,将更加凶险。
娜维娅挣扎着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走吧。”她只说了一句。仇恨和责任感,支撑着她超越身体的极限。
就在他们准备进入主通道时,一阵更加清晰、仿佛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低语传来,这次,不再是混乱的杂音,而是带着明确蛊惑意味的语句,主要针对空和娜维娅:
“归来吧……迷失的水滴……回归母亲的怀抱……摆脱这具脆弱的躯壳……”
“愤怒吗?悲伤吗?加入我们……重塑这个世界……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付出代价……”
“看……那虚伪的正义……连同伴都保护不了……这样的世界……值得守护吗?……”
这低语,精准地挖掘着他们内心的痛苦和弱点!娜维娅的身体剧烈摇晃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挣扎。空也感到心浮气躁,负面情绪被放大。
“屏息,凝神。妄念如尘,拂去即可。”
“墨渊”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大吕,震散了脑海中的蛊惑之音。他目光扫过主通道深处,淡淡道:“邪魔外道,惯用此技。心志不坚,方为其所乘。”
在他的守护下,众人稳住心神,毅然踏入了那条通往最终真相与最终战斗的、黑暗而压抑的主通道。
前方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锁链拖曳的沉重声响,以及某种巨大生物低沉而痛苦的喘息声……
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