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前夜,沫芒宫地下一处寻常执律官也无权进入的隐秘训练场内,气氛肃杀如冰。
数百名身着特制哑光黑甲、佩戴着仅有獠牙徽记的战士,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静默无声地列队站立。他们便是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直属的净夜骑卫,枫丹律法最锋利、最隐秘的刀刃。
那维莱特站在队列前方,依旧是一身庄重的审判官礼服,但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却让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也感到心悸。他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讲,声音平稳而冰冷,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诸位皆知此行目标。非为审判,而为肃清。目标非人,乃亵渎生命、动摇国本之秽物。”
他紫水晶般的眼眸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尔等职责,非仅歼敌,更需确保污染不泄,护佑无辜。此行凶险,或有去无回。然,律法之尊严,枫丹之存续,系于此役。望诸君,不负使命。”
没有欢呼,没有誓言,只有齐刷刷右手捶击左胸甲胄的沉闷回响,如同战鼓擂动,表达着无可动摇的决心。这些沉默的战士,即将奔赴一场不为世人所知的战争。
与此同时,刺玫会总部却是另一番景象。虽已夜深,大厅内却灯火通明。得到那维莱特密令后,娜维娅不顾伤势,召集了所有能调动的核心成员。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火焰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炽烈。
“……情况就是这样。”娜维娅将即将展开的行动简要告知众人,省略了部分机密,但强调了任务的危险性和对白淞镇、对枫丹的重要性。
“这不是官方的行动,但我们刺玫会,绝不能袖手旁观!我们要为先锋部队扫清外围障碍,确保撤退路线畅通,并且……救治可能出现的伤员!”
她看向那些曾经在白淞镇并肩作战的面孔,“我知道这很危险,有谁想退出,现在可以离开,我绝不怪罪。”
大厅内一片寂静。片刻后,一位脸上带着刀疤的老成员——巴朗派来的副手老杰克,率先站了起来,声音沙哑却坚定:“会长,咱们刺玫会成立的初衷是啥?不就是帮那些官老爷们照顾不到的人,讨个公道吗?现在整个枫丹都要遭殃了,咱们能怂吗?干他娘的!”
“对!干他娘的!”
“娜维娅会长,我们都听你的!”
“为了白淞镇!为了枫丹!”
群情激昂。这些平日里或许只是市井之徒的刺玫会成员,在此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凝聚力与勇气。娜维娅看着一张张热切的脸庞,眼圈微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好!那就让我们……再并肩作战一次!”
就在枫丹力量紧锣密鼓地集结时,位于枫丹廷使馆区一栋戒备森严的至冬风格建筑内,一场秘密通讯正在进行。
愚人众执行官 「仆人」阿蕾奇诺 的全息投影,正听取着一名潜伏在枫丹高层的 「壁炉之家」高级密探的汇报。密探详细描述了沫芒宫近期的异常调动、那维莱特的清洗行动,以及刺玫会与旅行者的频繁接触。
“……综上所述,「父亲」大人,”
密探恭敬地说,“枫丹人似乎已经找到了‘那个地方’,并且准备倾尽全力一搏。我们的‘合作者’有几个已经被清理,计划受到不小阻碍。是否需要……采取‘非常措施’?”
阿蕾奇诺的投影面容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到她嘴角勾起的一丝冰冷弧度:“不必。让他们去斗。‘博士’的切片对那个‘源头’也很感兴趣,正好让他们帮我们……测试一下‘产品’的稳定性。
至于那个旅行者……哼,一颗不错的棋子,正好用来搅浑水。你们继续潜伏,收集数据。必要时……可以给我们的‘预言家’朋友,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她的语气充满了算计与冷漠。
至冬的冰棋,仍在暗中布局,等待着渔翁得利的机会。
欧庇克莱歌剧院,空旷无人的主舞台上。芙宁娜独自一人,没有华丽的灯光,没有喧嚣的观众。
她穿着简单的练功服,正在反复练习着一套复杂而优雅的、如同仪式般的舞蹈动作。每一个转身,每一个手势,都精准得如同经过千万次锤炼,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决绝。
她口中低声吟唱着一段古老而晦涩的歌谣,旋律空灵诡异,歌词似乎并非提瓦特通用语,更像是某种……源自世界之初的低语。
突然,她的动作猛地一顿,异色瞳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苦,身体微微摇晃,但她立刻强行稳住,继续练习,直到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定格在一个宛如献祭般的姿势上。
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她微微喘息着,望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脸上露出一抹疲惫而复杂的笑容。
“最后的舞台……已经搭好了。”
她轻声自语,“演员……也该记住最后的台词和舞步了。希望这次……不会演砸才好。”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白淞镇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人能懂的期待与忧虑。
刺玫会总部露台,“墨渊”正与空对坐饮茶。月色如水,洒在棋盘上。空的心思显然不在棋局上,眉宇间带着一丝决战前的紧张。
“墨渊”落下一子,声音平和:“小友,心绪不宁,乃兵家大忌。”
空叹了口气:“先生,我只是担心……这次的敌人,似乎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他想到了深渊教团、愚人众、还有内部可能存在的隐患。
“世事如棋,局局新。然,万变不离其宗。”
“墨渊”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神情,“敌之所欲,无非‘乱’与‘利’。汝等所持,乃‘序’与‘义’。狭路相逢,勇者胜,然……智者存。”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空一眼:“切记,明日之局,胜负手或许不在刀剑交锋处,而在……人心向背间。芙宁娜女士……乃此局最大之变数。静观其变,顺势而为,方为上策。”
帝君再次点明了芙宁娜的关键性,提醒空不要被表象迷惑,要在混乱中保持冷静,寻找真正的破局点。
夜深人静。空回到房间,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派蒙已经睡着了,但小手紧紧抓着空的披风一角,仿佛在梦中也在担心。空轻轻替她掖好被角,走到窗边。
枫丹廷在夜色中沉睡,静谧而美丽。但空知道,这静谧之下,是即将爆发的、决定命运的惊涛骇浪。
他想起了白淞镇那些无助的镇民,想起了娜维娅奋不顾身的身影,想起了那维莱特沉重的托付,也想起了芙宁娜那双令人费解的眼眸。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默念:“无论面对什么,我一定要阻止灾难,守护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们。”
同样的时刻,娜维娅在医疗室轻轻摩挲着刺玫会的徽章;那维莱特在沫芒宫顶楼,最后一次审视着作战地图;芙宁娜在歌剧院化妆镜前,为自己画上了最后一道、也是最完美的一道眼线。
所有演员都已就位,所有线索都已收紧。命运的指针,正缓缓移向那个注定的刻度。
黎明,即将到来。而黎明之后,将是决定枫丹是迎来新生还是彻底沉沦的最终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