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魈穿越最后一道云雾缭绕的天然屏障,空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与归离原的苍凉和璃月港的繁华截然不同,奥藏山境内灵气氤氲,奇花异草遍地,珍禽异兽悠然自得。
飞瀑流泉如银河倒挂,古木参天似华盖擎云。远处,几座精致的亭台楼阁依山而建,半掩于云雾之中,宛如仙境。
然而,这仙境般的景色中,却弥漫着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威压与肃杀之气。空气中仿佛凝结着无形的怒火与悲痛,那是源自此地主人——因帝君“陨落”而心绪激荡的仙人们。
魈将空和派蒙引至一座最为宏伟、由白玉般的石材筑成的大殿前。殿门敞开,内里云雾缭绕,看不清具体情形,只能感受到数道强大无匹的仙家气息如同实质般充斥其中,令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进去吧。留云借风真君、削月筑阳真君、理水叠山真君皆在殿内等候。”魈的声音依旧冰冷,说完便抱着和璞鸢,如同雕塑般立于殿门一侧,金色瞳孔中寒光内敛,既是守卫,亦是监视。
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与忐忑,整理了一下因长途跋涉而略显凌乱的衣袍,迈步踏入大殿。派蒙紧紧抓着他的披风,小脸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大殿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仿佛自成一方天地。云雾在脚下流淌,四周墙壁上刻满了玄奥的符文,散发着古老的气息。大殿尽头,三道身影端坐于云雾凝聚的莲台之上,仙光缭绕,看不清真切面容,但那如同山岳大海般浩瀚的威压,却清晰地昭示着他们的身份与力量。
左侧一位,身形飘逸,似有仙鹤之姿,周身风元素力流转不息,正是留云借风真君。中间一位,气息厚重沉稳,如大地般不可撼动,乃是削月筑阳真君。右侧一位,气度渊渟岳峙,似与水相合,自然是理水叠山真君。
三仙的目光,如同六道实质的光柱,瞬间聚焦在空和派蒙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审视、怀疑、乃至一丝压抑的愤怒,让空感觉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异乡旅者,空。”留云借风真君的声音率先响起,清越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冰泉击石,“汝可知,为何唤汝前来?”
空强忍着威压,恭敬地躬身行礼:“晚辈空,见过三位仙家。晚辈……为澄清帝君遇刺之冤而来。”
“冤?”削月筑阳真君的声音低沉浑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玉京台上,万千璃月子民亲眼所见,帝君降临之躯在你面前崩毁消散!仙凡共睹,铁证如山!汝有何冤可诉?!”
强大的声浪震得空耳膜嗡嗡作响,派蒙更是吓得缩成了一团。
空稳住心神,抬起头,目光坦诚地迎向三位仙家,尽管在那威压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仙长明鉴!帝君神通广大,乃璃月守护神,晚辈不过一介远道而来的旅人,力量微薄,有何德何能,可以伤及帝君分毫?此事背后,必有惊天阴谋!晚辈亦是被人陷害,沦为替罪羔羊!”
他将在璃月港的经历,从结识钟离、参与典仪,到帝君陨落、自己被诬陷追杀的过程,原原本本,毫无隐瞒地叙述了一遍。他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刻意煽情,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语气中带着无奈、委屈,但更多的是一种寻求真相的执着。
“……晚辈来璃月,只为寻访七神,寻找失散的妹妹荧的线索。刺杀帝君,于情于理,于晚辈自身所求,皆无半点益处!还请三位仙家明察!”空再次深深一躬。
大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三位仙家彼此间似乎有仙识在无声交流。空能感觉到,那施加在他身上的威压,似乎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巧舌如簧。”理水叠山真君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如同深潭之水,平静却暗流涌动,“然空口无凭。汝言被人陷害,陷害者何人?证据何在?”
这正是空最无力的一点。他拿不出任何实质证据指向公子或博士。
“晚辈……暂无确凿证据。”空坦诚道,但他话锋一转,“但晚辈有一事禀告。那日典礼之前,至冬国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曾多次接近晚辈,态度异常热情。
典礼后,又是他主动寻到逃亡的晚辈,赠予一张所谓的‘百无禁忌箓’,声称可助晚辈沟通仙家。
然而,晚辈使用此箓时,却发现其中暗藏来自层岩巨渊的污秽邪力,若非降魔大圣及时出手,晚辈恐已遭不测!”
他举起手中那张依旧残留着一丝黑气的符箓:“此物便是证据!公子其心叵测,此举意在借刀杀人,或引动仙家与晚辈冲突,其背后所图,必然与帝君之死、与层岩巨渊脱不了干系!”
三位仙家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张符箓上。留云借风真君冷哼一声,一道仙光扫过符箓,其上的污秽气息顿时被净化大半,但残留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辨。
“确是层岩深处那令人作呕的怨念。”留云借风真君语气厌恶,“至冬鼠辈,竟敢以如此卑劣手段亵渎仙家信物!”
削月筑阳真君沉声道:“即便如此,亦只能证明至冬居心不良,仍无法洗脱汝之嫌疑。或许,汝本就是至冬安插之棋子,此番不过是苦肉之计,意在取信于吾等。”
空的内心沉了下去。仙家的怀疑根深蒂固,绝非三言两语能够化解。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魈,忽然上前一步,对着三位真君微微躬身,开口道:“启禀真君,弟子有一言。”
“讲。”削月筑阳真君道。
魈抬起金色的眼眸,看向空:“弟子奉命监视此人多时。观其逃窜途中,虽惶急,却未曾伤及无辜千岩军性命,遇险时多以闪避、困敌为主。
其心性,不似大奸大恶之徒。且……”他顿了顿,“其身负之力,纯净异常,与提瓦特七元素体系迥异,确如其所言,来自天外。此等力量,是否真能威胁帝君,尚存疑问。”
魈的这番话,客观而冷静,虽未直接为空开脱,却从行为模式和力量性质上提供了新的视角,一定程度上动摇了仙家对空“有能力”刺杀帝君的固有认知。
三位真君再次沉默。仙识交流似乎更加频繁。
良久,留云借风真君开口道:“空,汝言来璃月为寻妹。汝妹……是何模样?因何失散?”
空心中一动,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连忙取出贴身珍藏的、荧留下的那枚因提瓦特胸针,以及一张他凭记忆绘制的、荧的画像。那画像上的金发少女,眼神坚定,与空有七八分相似。
“晚辈的妹妹,名叫荧。我们来自星空之外,在降临提瓦特时失散。她……或许与五百年前的坎瑞亚灾变有关。”空如实相告,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但此刻为了取信仙家,他选择坦诚。
“坎瑞亚……”三位仙家几乎同时低语,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那场灾变,仙家亦曾参与,深知其背后牵扯的巨大秘密与深渊的恐怖。
理水叠山真君目光深邃地看向空:“星海之外的旅者,追寻与深渊相关的血亲……汝之存在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他的语气中,少了几分质疑,多了几分探究。
削月筑阳真君最终做出了决定:“空,帝君之死,干系重大,仙家绝不会草率定论。然汝之嫌疑,亦非空穴来风。若要取信于仙家,光凭口舌之利,远远不够。”
空心中一紧:“仙长请明示!”
留云借风真君接过话头,声音凛然:“眼下,便有一事可验汝之心性与能力。层岩巨渊近日异动频频,魔物躁动,深渊气息弥漫,更有至冬宵小暗中作祟。此地乃璃月根基,亦镇压着古老禁忌,不容有失。仙家需坐镇各方,不便轻易出手。”
她目光如电,直视空:“汝可愿前往层岩巨渊外围,查明异动根源,清剿作乱魔物,并探查至冬国之阴谋?若汝能完成此任,带回有价值之情报,并证明自身清白,仙家自会重新考量汝之立场,甚至……助汝寻妹,亦非不可能。”
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机会!一个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清白和价值的机会!虽然层岩巨渊危机四伏,但空没有退缩的余地。
“晚辈愿意!”空毫不犹豫地应下,眼神坚定,“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以证清白!”
璃月港,往生堂书房。钟离看似在悠闲品茗,实则神识早已跨越山河,将奥藏山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归终的虚影在一旁静静浮现。
“看来,他们并未被愤怒完全冲昏头脑。”归终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让空去层岩巨渊,虽险,却是破局的关键一步。既能验证其心,又能搅动暗处的浑水。”
钟离放下茶杯,目光深邃:“仙家此举,一为验心,二为驱虎吞狼,三……亦是借机探查层岩深处的真实状况。一举三得。只是,那孩子将要面对的,远比仙家想象的更加凶险。博士的陷阱,深渊的侵蚀,以及……若陀封印的波动。”
“你担心他?”归终看向他。
钟离沉默片刻,缓缓道:“雏鹰终须离巢方能翱翔。他的路,需要他自己去走。我们能做的,是在关键时刻,为他指明方向,或……在他坠落前,托他一把。”
他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岩元素印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远在奥藏山的、那张被净化过的百无禁忌箓的残余气息之中。这印记不会提供直接帮助,但会在空遭遇致命危机、且心志坚定之时,产生一丝微妙的共鸣,或许能为他带来一线生机。
棋局之上,落子无悔。他能做的布局,已然完成。接下来,要看棋子自己的造化了。
层岩巨渊外围营地,公子收到了奥藏山方向的最新情报。
“哦?那小子居然通过了仙家的初步诘问,还被派去层岩巨渊‘戴罪立功’?”
公子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仙家那些老古董,倒是比想象中‘通情达理’嘛。不过这样更好……”
他转向身旁的债务处理人,下令道:“传信给博士大人,就说‘鱼饵’已成功抛向预定水域。按计划,在巨渊深处为他们准备一份‘大礼’。记住,要足够‘惊喜’,但别一下子玩死了。另外,把我们掌握的、关于那位‘坎瑞亚公主’在层岩巨渊附近出现过的‘线索’,‘不小心’泄露给我们的旅行者朋友。总要给他点动力,不是吗?”
他的笑容冰冷而残酷。将空引入层岩巨渊,再利用其寻找妹妹的软肋,驱使他深入险境,触碰那些连愚人众都忌惮的禁忌……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空,不过是他和博士用来撬开层岩巨渊秘密的一枚……活体钥匙。
空和派蒙被魈送出了奥藏山境地。临别前,魈丢给空一枚青色的羽毛信物。
“此乃仙家信物,持之可在层岩巨渊部分区域感应到仙力残留或异常波动,或能助你一二。遇危急关头,可尝试以仙力激发,或能……引来援手。”魈的语气依旧冷淡,但这份赠予,已然表明了一种有限度的信任。“记住,层岩巨渊非同小可,步步杀机。量力而行,莫要枉送性命。”
说完,他便化作青光消失。
空紧握羽毛信物,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风元素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虽然前路艰险,但至少,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空,我们真的要去那个可怕的地方吗?”派蒙看着远处那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层岩巨渊,声音发抖。
“必须去。”空的目光坚定地望向巨渊方向,“这不仅是为了洗刷冤屈,也是我们寻找荧可能的关键一步。公子透露的信息未必是假,层岩巨渊……很可能与深渊,与坎瑞亚有关。”
他收拾好行装,将仙羽信物和那张被净化后似乎多了点什么的百无禁忌箓残片小心收好,踏上了前往层岩巨渊的征途。这一次,他将主动踏入风暴的中心,去揭开重重迷雾背后的真相。
仙山的诘问如同真火,淬炼了他的意志。而层岩巨渊的黑暗,将是他证明自己的真正试炼场。命运的齿轮,再次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