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英庄的风波暂告平息,那两具承载着夜叉新生希望的“仙源之胚”被钟离以大神通暂时封存于绝云间深处,由众仙轮流以纯净的仙力温养,等待两位神灵在合适的时机逐步迁入。
而生之执政那最后意味深长的警示,如同悬顶之剑,让参与此事的众人心情沉重,却也更加坚定了前行的决心。
数日后,璃月,荻花洲,望舒客栈顶层露台。
夜色如水,星河低垂。喧嚣散尽,唯有微风拂过荻花,带来沙沙的轻响。
钟离屏退了所有侍从,只与空和派蒙二人,对坐于一张简单的石桌旁。桌上一壶清茶,两盏杯皿,再无他物。
气氛不同于以往的闲谈,带着一种 难以言喻的肃穆与沉重。
派蒙难得地安静下来,抱着一个茶杯,小口啜饮,大眼睛不时偷瞄钟离,又看看沉默的空,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寻常。
空看着钟离,对方的目光 深邃得仿佛能容纳整片星空,却又带着一丝勘破万古沧桑后的平静。
他知道,钟离先生今夜邀他前来,绝非只为品茶赏月。
“小友,”
钟离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翘英庄之事,汝亲身经历。生之执政的威能,汝已见识。然,汝可知,执掌‘生命’与‘存在’的她,或许……亦非此世最初、最高的主宰?”
空心中一震,握紧了茶杯:“钟离先生,您的意思是?”
钟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 抬眼望向浩瀚的星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某些不可名状的遥远之地。
“提瓦特的星空,是虚假的。”
他语出惊人,语气却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这是吾等立于巅峰者,或多或少都能感知到的真相。而在这虚假的星空之下,提瓦特的历史长河中,曾有过数位……‘天外之来客’。吾等称之为——‘降临者’。”
“降临者?!”
派蒙失声惊呼,差点打翻茶杯,“是、是像空这样从世界之外来的吗?”
“类似,却又不尽相同。”
钟离微微颔首,又摇了摇头,“旅行者,汝是第四位降临者。”
“第四位?!”
空瞳孔骤缩。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意外落入此界的旅人,却从未想过,在自己之前,竟还有三位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降临于此!
“第一位降临者,”
钟离的声音 带着追溯远古的悠远,“其名已不可考,或许早已湮灭于时光。唯有一些最古老的石板断章中,隐晦提及‘原初的那一位’创造了提瓦特的万物,并为其设立了秩序与法则。
然,此说法存疑。更有一种推测认为,这位‘原初’,或许本身……就是一位降临者。是祂,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文明’的星火。”
空和派蒙 屏住了呼吸,仿佛在聆听开天辟地的神话。
“第二位降临者,”
钟离继续道,语气中 多了一丝凝重,“便是后来的‘法涅斯’,也就是如今提瓦特子民通常认知中的‘原初之神’。
祂与祂的‘四个影子’即死之执政等降临,与或许存在的‘第一位’,或本土的某种强大存在被称为‘龙王’,发生了旷日持久的战争——即‘葬火之年’。
最终,法涅斯一方获胜,重塑了世界,建立了以天空岛为核心的秩序,也就是……如今天理的雏形。”
“而第三位……”
钟离顿了顿,目光 再次落在空身上,带着一种 难以言喻的深意,“身份成谜,下落不明。
吾等仅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测其存在,其降临时间,可能在法涅斯时代的中后期。有迹象表明,这位降临者,或许……与五百年前坎瑞亚的毁灭,有着某种直接的、至关重要的关联。
甚至有可能,如今的‘天理’,其核心意识,已经并非纯粹的法涅斯,而是 融合或受到了这位第三降临者的深刻影响。**”
信息量巨大,如同惊雷在空和派蒙脑海中炸响!
提瓦特的历史,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天空岛的主人,如今执掌法则的“天理”,很可能并非创世神法涅斯本人,而是一位……疑似融合了“第三降临者”意志的存在!
“那、那天理维系者呢?”
派蒙结结巴巴地问,“她追杀我们的时候,说我们是‘僭越者’……”
“天理的维系者,更可能是在法涅斯或融合后秩序下诞生的、执行法则的‘管理者’。”
钟离分析道,“她称汝等为‘僭越者’,或许是因为汝等的到来与行动,触及了当前秩序下某些不容触碰的禁忌,或是……可能动摇其统治根基的‘变数’。”
他看向空,眼神无比严肃:“空,汝之血亲,选择与深渊同行。
深渊教团追寻的,是坎瑞亚的遗产,是颠覆现有秩序的力量。
而这秩序的核心,直指天理。这或许意味着,在汝血亲看来,或者在她所了解的真相中,如今的天理,是必须被推翻的‘错误’。
而汝的旅程,看似被动,实则每一步,都隐隐指向了这漩涡的中心。”
空沉默着,消化着这惊天动地的信息。寻找血亲,探寻真相,这一切的背后,竟然牵扯到世界起源、数次降临、以及当前秩序合法性的终极问题!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 无比巨大的迷宫入口,而迷宫的尽头,可能关乎整个世界的存亡。
“告诉汝这些,并非为了让汝畏惧或迷茫。”
钟离的语气 缓和下来,带着一丝长辈般的温和,“恰恰相反。是希望汝明白,汝并非孤身一人面对这庞然巨物。
提瓦特的历史,本就由‘外来者’与‘本土存在’共同书写。汝的到来,或许是偶然,但汝所走的道路,所结下的缘分,所展现的意志,正在悄然改变着某些既定的轨迹。”
他站起身,走到露台边缘,负手而立,眺望着月光下静谧的荻花洲,以及更远处沉睡的璃月大地。
夜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丝,他的身影 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孤独。
“吾生于远古魔神战争时代,见证过太多的厮杀、背叛与牺牲。曾以为,‘契约’便是守护一方安宁、建立秩序的最佳方式。
于是,与众仙立约,筑起归终机,镇服若陀……乃至最后,‘赐予’璃月人治之权。每一步,皆以为是在履行‘契约’,维护‘公平’。”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追忆,仿佛在对着这片他守护了数千年的土地倾诉。
“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近来发生的种种——若陀的磨损,层岩的共鸣,翘英庄的逆命之举,乃至知晓更多关于降临者与天理的秘辛——吾逐渐意识到,‘契约’二字的真意,远非表面那般简单。”
空和派蒙静静地听着,他们能感觉到,钟离先生,正在经历一场 至关重要的心境蜕变。
“契约,不仅是‘若你遵守,我便庇护’的交换。”
钟离缓缓转身,目光 锐利如星辰,仿佛能洞穿虚妄,“其更深层的本质,是‘因果’的编织,是‘命运’的引导!订立一份契约,便是在既定的因果长河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涟漪,改变河流的走向!
守护一份契约,便是以自身的力量与意志,确保这‘果’能如约而至,甚至……”他顿了顿,眼中 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倒果为因’!”
“倒果为因?”
空喃喃重复,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不错!”钟离声音中带着一丝明悟的激动,“譬如翘英庄!吾等 先确立了‘要拯救魈’这个‘果’,然后,逆向推导,集结所需的力量水之净化、草之生机、旅行者之躯,创造必要的条件仙源之胚、净灵化生阵。
甚至,不惜触怒生之执政,也要将这‘果’实现!
这本身,就是一种 以强大意志干涉现实、强行将‘可能性’变为‘确定性’的 ‘契约’之力!这份力量,已超越了寻常的元素操控,触及了…… 命运与因果的层面!”
他抬起手,掌心 并无耀眼的岩元素光芒,而是 浮现出无数 细密如蛛网、闪烁着淡金色光泽的、由无数微小符文构成的 虚幻锁链!这些锁链 并非实体,却散发着 一种 “言出必行”、“因果既定”的 无上威严!
“这便是吾之权柄的更深层体现——‘命运契约’之力。”
钟离目光灼灼,“吾可凭此力,在一定程度上,预判因果的发展,强化既定的‘善果’,削弱乃至斩断不利的‘恶因’。
虽无法随心所欲篡改命运,却可在关键节点,为值得之人,为正确之事,‘订立’一份 偏向希望的‘契约’!这,或许才是摩拉克斯,作为‘契约之神’,真正的力量所在!”
空震撼地看着钟离掌心那象征着因果与命运的锁链虚影,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钟离先生的力量,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岩元素,达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境界!这也解释了,为何他总能 在关键时刻出现,为何他的话语总能 一语成谶,为何他看似“退休”,却依然能 深远地影响着璃月乃至提瓦特的格局!
派蒙已经彻底呆住了,张着小嘴,说不出话来。
钟离收起掌心的异象,气息恢复平静,但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深邃。
“告知汝这些,是希望汝明白。前方的路,固然艰难,但并非毫无希望。天理虽强,亦有其规则与局限。
降临者虽秘,亦曾改变世界。汝之存在本身,便是最大的‘变数’。而吾等,亦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与力量,以期在最终的时刻,能拥有…… 选择的权利。”
他走到空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消化今日所言,但不必过于焦虑。 脚下的路,终归要一步一步去走。 记住,汝并非独行。”
空重重点头,心中 虽沉重,却更多了一份 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他站起身,向钟离深深一礼,带着依旧晕乎乎的派蒙,转身离去。
露台上,再次只剩下钟离一人。他仰望星空,嘴角 泛起一丝 释然与决绝的笑意。
“法涅斯……第三降临者……如今的‘天理’……还有,未来的‘变数’……”
他低声自语,“这片星空下的‘契约’,是时候,由吾等,来重新拟定一些条款了。”
夜风拂过,荻花如雪。一场关乎世界本质的对话,悄然落幕。而一位古老神明的真正力量,于此夜,彻底苏醒。
提瓦特的命运之网,注定将因这份 干涉因果的“契约”之力,掀起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