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卡齐娜在圣泉殿的滋养下状态稳定下来,虽未苏醒,但气息平稳有力,周身隐隐流动着温和的蔚蓝色光晕,显然正在深度融合“涌泉之古名”的力量。
玛拉妮长老安排最可靠的祭司日夜守护,并郑重拜托空和派蒙继续未完的使命。
带着玛拉妮长老的信物,一枚雕刻着水流纹路的蓝色玉石挂坠和详细的路线图,空和派蒙再次踏上北上之路。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人,肩上的责任显得愈发沉重。
离开绿洲盆地,地貌再次变得粗犷而刚硬。他们沿着烟爪山脉的东麓前行,脚下的土地逐渐从湿润的沃土变为坚硬的砾石和裸露的岩层。
空气灼热而干燥,风声呼啸,带着金石摩擦般的质感。沿途遇到的纳塔人,体型普遍更加魁梧,肌肉虬结,皮肤上布满战斗留下的疤痕,眼神锐利而充满野性。
他们运送的货物多是沉重的矿石、打磨好的武器胚子和驯服的凶猛斗兽,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铁锈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这里的人……感觉都好强壮,好有压迫感啊。”
派蒙躲在空的身后,小声嘀咕着,“好像随时都会打起来一样。”
空默默点头,他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上弥漫的、对纯粹力量的崇拜氛围。这与“流泉之众”那种对生命和净化的守护截然不同。在这里,力量即是真理,拳头即是语言。
经过数日跋涉,一座依托陡峭山崖修建、由巨大花岗岩石块垒成的宏伟堡垒出现在眼前。这就是“沃陆之邦”的主城——“巨岩壁垒”。
堡垒的城墙高达十余米,表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干涸的暗红色血渍,彰显着岁月的沧桑与无数次的战斗。城门口矗立着两尊雕刻成咆哮巨猿形态的巨石像,栩栩如生,散发着狂野的力量感。
守卫城门的战士赤裸着上身,只穿着简单的皮裙和金属护腕,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肌肉块块隆起,如同钢铁铸就。他们审视着每一个进入者,目光如同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评估意味。
空出示了玛拉妮长老的信物。守卫仔细查验后,眼神中的敌意稍减,但依旧冷淡,用生硬的语气指向城内最大的建筑——“撼地竞技场”的方向:“玛拉妮长老的信使?格鲁克长老在竞技场。想见他,先过了‘入门试’再说。”
“撼地竞技场”
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的圆形广场,地面由坚硬的黑色玄武岩铺就,布满了坑洼和裂痕。四周是层层升高的石质看台,此刻坐满了狂热呐喊的沃陆之邦族人。
广场中央,两名身材壮硕如熊的战士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近乎搏命的徒手格斗!他们的每一次拳脚碰撞都发出沉闷的巨响,汗水飞溅,鲜血从破裂的嘴角和眉骨渗出,但两人毫无惧色,反而越战越勇,引得观众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在看台最高处,一座由整块巨岩雕凿而成的石座上,端坐着一位如同山岳般的巨汉。他披着某种巨型猛兽的皮毛,裸露的胸膛和臂膀上布满狰狞的伤疤,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划到下颌的深刻刀疤,眼神凶悍而充满威严。他正是“沃陆之邦”的大长老——格鲁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空和派蒙艰难地穿过狂热的人群,来到石座下方。格鲁克长老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们一眼,声音如同岩石摩擦:“玛拉妮派来的?小豆芽菜一样的身板,能有什么力量?”他的语气充满不屑。
“我们是来传递重要消息的,关于深渊……”空试图说明来意。
“在沃陆之邦,话语的重量取决于拳头的大小!”
格鲁克粗暴地打断他,指了指竞技场,“想跟我说话?可以。下去,打赢三场‘入门试’。让我看看,玛拉妮信赖的人,是不是只有嘴皮子功夫!”
就在这时,竞技场中一位守擂者引起了空的注意。
那是一位看起来年纪很轻的少女,与周围肌肉贲张的壮汉们格格不入。她有着小麦色的健康肌肤,身材纤细但线条流畅,墨绿色的短发利落地束在脑后,一双碧色的眼眸沉静如水。
她并未像其他人那样主动进攻,而是采取一种奇特的守势,步伐沉稳,每一次格挡和闪避都恰到好处,仿佛能预知对手的攻击路线。
她的对手,一个比她壮硕两倍不止的猛汉,狂暴的攻击竟全部落空,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而破绽百出。
少女看准时机,一记看似轻柔的掌击拍在对手肋下,那壮汉竟惨叫一声,轰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哦?希诺宁又赢了。”
格鲁克长老挑了挑眉,似乎对这场胜利并不意外,但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神色,既有赞许,又有一丝……惋惜?
空能感觉到,这位名叫希诺宁的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非常独特。她没有那种外放的狂野力量感,反而有一种内敛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沉稳,以及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洞察一切的冷静。
“你的第一个对手,就是她。”
格鲁克指了指场中的希诺宁,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别被她瘦弱的外表骗了。希诺宁可是我们部族年轻一代中……最让人捉摸不透的‘磐石’。”
空步入竞技场,与希诺宁相对而立。看台上传来各种口哨声、嘘声和起哄声,沃陆之邦的族人们显然更看好他们自家的战士。
希诺宁静静地看着空,眼神平静无波,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外来者,请指教。”她的声音清脆而冷静。
战斗开始。空并未轻视对手,调动起风元素力,试图以速度取胜。
然而,希诺宁的反应快得惊人!她仿佛能感知到气流的细微变化,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空的攻击。她的身法诡异而高效,如同在岩石间穿梭的灵蛇。
空切换岩元素力,试图以力量压制。但希诺宁并不硬接,而是运用一种奇特的卸力技巧,将沉重的岩元素冲击引导向地面,自身毫发无伤。
她偶尔的反击,角度刁钻,力道凝聚于一点,穿透力极强,让空不得不认真应对。
这不是一场纯粹的力量碾压,而是技巧、预判和意志的较量。空能感觉到,希诺宁的“力量”,并非来源于肌肉,而是源于某种对“势”的理解和掌控,如同磐石,看似静止,却蕴含着重压千钧的势能。
久攻不下,空决定冒险一搏,将雷元素力附着于剑身,发动迅猛的突刺!这一击速度极快,雷光缭绕!
希诺宁眼中首次闪过一丝凝重。她并未躲闪,而是双足稳稳踏地,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简单却古老的手印,口中低喝一声:“不动如山!”
刹那间,空仿佛感觉面前的希诺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然耸立、不可撼动的万丈高山!他的雷剑刺在希诺宁身前的无形壁垒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雷光四溅,却无法寸进!
更让空震惊的是,在希诺宁全力防御的这一刻,他体内沉寂的岩元素力,竟然产生了强烈的、如同欢呼般的共鸣!同时,他怀中的“刹那的永恒”护符也微微发热,芙卡洛斯的灵魂碎片传递出一丝类似于遇到卡齐娜觉醒时的、温和的悸动!
“这是……‘磐石’的气息?!”空心中巨震。难道希诺宁就是……“磐石之古名”的继承者?!
希诺宁似乎也察觉到了空身上传来的、与她本源相近的奇特共鸣,碧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
她主动撤去了防御姿态,并未趁势反击,而是静静地看着空,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对手。
这场对决,以一种近乎平手的局面僵持下来。看台上的喧闹声渐渐平息,族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希诺宁如此郑重其事地对待一场“入门试”,也从未见过一个外乡人能和她打到这种程度。
端坐于高处的格鲁克长老缓缓站起身,他庞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他目光如电,在空和希诺宁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停留在空身上。
“够了。”
他的声音依旧洪亮,但之前的轻蔑已经消失,“外来者,你的力量……有点意思。不是我们沃陆之邦的蛮力,但……韧性十足。你赢得了和我对话的资格。”
他又看向希诺宁,眼神复杂:“希诺宁,你也下来吧。”
希诺宁默默行礼,退到场边,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空,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在格鲁克长老那如同洞穴般宽敞、四壁刻满战斗浮雕的石殿中,空详细说明了来自玛拉妮长老的警告,以及深渊教团在纳塔的活动、其对水脉和圣火的威胁,并隐晦地提到了“古名”传承集结的必要性。
格鲁克长老静静地听着,粗大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石椅扶手。听完后,他发出一声冷哼:“深渊?哼,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如果它们敢来我的‘巨岩壁垒’,我会用拳头把它们砸成肉泥!”他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然而,空能感觉到,格鲁克的自信之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刻意回避了圣火波动的问题,也对“古名”传说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态度。
“我们沃陆之邦,只相信自己的力量!什么预言,什么古名,都是软弱者的借口!”
格鲁克斩钉截铁地说,“至于圣火?那不过是祖先留下的仪式!真正的力量,在于自身的肌肉和意志!”
他的态度极其顽固,完全排斥任何超出他理解范围的力量体系或危机解释。
空心中一沉。看来,想要说服这位崇尚绝对力量的长老认识到深渊的恐怖和集结的必要性,远比通过“入门试”要困难得多。
当晚,空和派蒙被安排在堡垒中一间简陋但坚固的石屋休息。夜深人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空打开门,发现希诺宁正站在门外。月光下,她碧色的眼眸显得更加清澈和深邃。
“可以……聊聊吗?”
她轻声问道,语气不再像白天那样清冷,带着一丝犹豫和好奇。
空将她请进屋内。希诺宁直接开门见山:“白天对决时,你身上……有一种让我感觉很熟悉的气息。
还有,你提到深渊和古名……能告诉我更多吗?格鲁克长老他……太过固执于传统的力量观念,但我……在研究部族古老的石板时,发现过一些关于‘磐石之古名’和‘葬火之灾’的模糊记载。”
空心中一动,意识到希诺宁可能才是关键的突破口。他将目前掌握的情况,包括卡齐娜的觉醒,选择性地告诉了希诺宁。
希诺宁听得非常专注,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听完后,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相信你的话。
因为……我们部族的圣火祭坛,最近确实出现了异常的能量逸散,而且……我在祭坛下方的古老密道中,发现了一些……被深渊能量腐蚀的痕迹。”
她从怀中取出一小块 带着紫黑色斑点的碎石递给空。
“我怀疑,深渊教团的目标,可能不仅仅是污染,而是想利用圣火祭坛下方的某种古老装置。”
希诺宁压低了声音,“但格鲁克长老禁止任何人深入调查,认为那是对祖先的不敬。”
希诺宁的发现,让事情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危急。深渊教团的手,已经伸向了沃陆之邦的力量核心!
“我们必须去祭坛下面看看!”
希诺宁坚定地说,“我知道一条隐秘的通道。但需要有人引开守卫的注意力。”
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迅速制定了简单的计划:由空第二天再次前往竞技场,提出挑战更强大的战士,制造足够大的动静,吸引大部分族人和守卫的注意力;而希诺宁则趁机潜入祭坛密道进行调查。
“如果……如果下面真的有什么,而我……真的与那‘古名’有关,”
希诺宁看着空,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不安,“我希望……能像卡齐娜那样,真正觉醒这份力量,守护我的部族。”
空郑重地点头:“我们会帮你的。”
夜色中,两人达成了无声的盟约。第二天,一场为掩护真正行动而进行的、必将轰动整个“巨岩壁垒”的公开挑战,即将上演。而祭坛之下,隐藏的深渊阴谋和可能沉睡的“磐石之古名”,也即将揭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