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刚刚染红回声谷高耸的岩壁,空、派蒙和卡齐娜便已整装待发。大长老玛塔尔亲自送到谷口,她没有多言,只是用力拍了拍卡齐娜的肩膀,深邃的目光与空短暂交汇,一切嘱托与期望尽在不言中。
几位相熟的族人送来装满清水和肉干的皮囊,以及一包驱虫避蛇的草药,简单的告别却充满了质朴的温情。
踏上北行的道路,景色骤然开阔。身后环绕的红色山谷渐渐远去,眼前是一望无际、起伏不平的赤色荒原。
地面上覆盖着赭红色的沙砾和裸露的岩层,植被极其稀疏,只有一些低矮的、长着尖刺的耐旱灌木顽强地扎根在石缝中。
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肺部所有水分,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挡地炙烤着大地,远处的景物在蒸腾的热浪中微微扭曲。
“哇……这里比回声谷那边还要……空旷啊。”
派蒙立刻用手在额头搭起凉棚,小脸皱成一团,“感觉快要被烤熟了!”
卡齐娜哈哈一笑,利落地从背包里取出两条用特殊植物汁液浸泡过的头巾,递给空和派蒙:“给,戴上这个!能防晒,也能多少留住点汗水。
在纳塔的荒原上行走,保存体力和水分是第一要务。”她自己也熟练地系上一条红色的头巾,整个人显得更加英姿飒爽。
她边走边介绍道:“从回声谷到‘流泉之众’的领地,正常步行大概需要三四天。我们要穿过这片‘赤鳞荒原’,然后翻过前面那座‘烟爪山’的余脉,才能到达他们居住的‘绿洲盆地’。这条路我跟着商队走过几次,还算熟悉,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卡齐娜不愧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孩子,她对荒原的熟悉程度令人惊叹。她能通过太阳的位置和远处山峦的轮廓精准判断方向;
能根据沙地上几乎难以辨认的痕迹,分辨出哪些是安全的蜥蜴爬痕,哪些可能是危险蝎类或蛇类的踪迹;
她甚至能从一种看似干枯的灌木根部,挖掘出富含水分的块茎,或者指点空用风元素力驱散聚集在阴凉处的、带有毒性的飞虫。
“看那边,”
卡齐娜指着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沙地,“颜色有点不一样,下面可能是流沙,得绕开走。”
“还有这种开着蓝色小花的草,”
她拔起一株,揉碎后散发出清凉的香气,“叫‘凉薄荷’,被虫咬了敷上能止痒消肿。”
空认真地听着、学着,将这些宝贵的生存知识默默记在心里。
他越发觉得,卡齐娜的直率和热情背后,是对故乡土地深沉的爱与了解。派蒙则对卡齐娜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停地问这问那,让旅途增添了不少乐趣。
途中,他们也遇到了几种纳塔特有的生物:成群结队、速度极快的火烈鸟从头顶飞过;体型巨大、甲壳坚硬如铁的爆破甲虫慢吞吞地爬行;
甚至远远地看到了一小群正在迁徙的、形似驼峰龙但体型较小的驮兽,它们温顺而坚韧,是纳塔人重要的运输伙伴。
“看,那就是‘烟爪山’。”
中午休息时,卡齐娜指着北方天际那座轮廓模糊、山顶似乎笼罩在淡淡烟雾中的巨大山脉说,“传说那里是远古火龙王沉睡之地,地火活动非常活跃,所以终年有烟。‘流泉之众’的领地就在山脚下一处巨大的绿洲里,他们的圣火祭坛据说直接连接着地下庞大的水脉和地热资源,所以他们的圣火曾经是纳塔最稳定、最旺盛的之一。”
“曾经?”空捕捉到了这个词。
卡齐娜的脸色凝重起来:“嗯。据玛拉妮长老最近传来的消息,他们那边的圣火波动……是最剧烈的。甚至……影响到了一部分水源。”
第二天下午,当三人沿着一条干涸的古河道前行,试图寻找一处标注在卡齐娜兽皮地图上的季节性水洼时,异样发生了。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而压抑,原本就稀少的植被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干涸的河床上,一些原本应该坚硬的岩石变得酥脆,轻轻一碰就化作紫色的粉末。空气中开始弥漫起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深渊气息,比在硫磺石林时更加浓郁!
“小心!”
空瞬间警觉,元素力在体内流转,将派蒙护在身后。卡齐娜也立刻拔出骨刃,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嗡——”
一阵低沉的能量嗡鸣声从地底传来!紧接着,前方不远处的河床地面猛地裂开,数道紫黑色的、如同触手般的能量流 破土而出!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嘶吼声,几只形态更加扭曲、体型更大的深渊魔物——包括手持法杖的深渊法师和浑身覆盖着尖刺的深渊兽——从裂缝中爬了出来!它们的眼睛燃烧着疯狂的紫光,死死地锁定了空等人!
“是深渊教团的埋伏!它们竟然在这里设置了侵蚀点!”卡齐娜惊怒交加。
战斗瞬间爆发!这些深渊魔物的攻击更加狂暴,而且它们似乎能从被污染的地脉中汲取能量,异常难缠。空全力施展四元素力,风岩雷水交织成绚烂而致命的光网;
卡齐娜则凭借矫健的身手和精准的刀法,专门攻击魔物的能量核心。派蒙也努力地用她能找到的小石头干扰敌人的视线。
激战中,空敏锐地察觉到,此地地脉的紊乱程度远超想象。
他体内的水元素力再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但这次是一种警示般的、带着刺痛感的共鸣,仿佛在告诉他,脚下的土地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腐蚀”和“改写”。
经过一番苦战,三人终于将这批深渊魔物击退。但大家都消耗巨大,卡齐娜的手臂被深渊法师的暗影箭擦伤,伤口泛着不祥的紫黑色,虽然及时敷上了草药,但仍需尽快得到更专业的处理。
“这些混蛋……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了。”
卡齐娜喘着粗气,看着地上渐渐消散的魔物残骸和那道正在缓慢闭合的地裂,脸色无比难看。
“它们好像在……有目的地污染地脉。”空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卡齐娜沉重地点点头:“看来奶奶和玛拉妮长老的担心是对的。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流泉之众’!”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更加谨慎,几乎是在夜以继日地赶路。疲惫和伤痛折磨着他们,但抵达目的地的信念支撑着每一个人。
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当翻过一道布满风蚀岩柱的山脊后,眼前的景象让疲惫的三人精神一振!
下方是一片巨大的、被群山环抱的盆地。与外面赤土千里的荒原截然不同,盆地内绿意盎然,大片的湿地、芦苇荡和茂盛的草木清晰可见,一条宽阔的、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光的河流蜿蜒穿过盆地中央。盆地深处,隐约可见密集的房屋和袅袅炊烟。那就是“流泉之众”的家园——绿洲盆地。
“我们到了!”卡齐娜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然而,空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凭借超常的目力,看到盆地边缘的某些地方,植被似乎有些稀疏发黄,那条河流的某些河段,水色也显得有些浑浊。
而且,整个绿洲上空,似乎笼罩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淡淡的压抑气息。
希望就在眼前,但阴影,似乎也同样存在。
三人沿着陡峭的坡道下到盆地边缘,立刻感受到了与荒原截然不同的湿润空气。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清凉,就被一队突然从芦苇丛中现身、手持武器、神情警惕的“流泉之众”战士拦住了去路。
这些战士穿着以蓝色和绿色为主的服饰,武器多为鱼叉或绑着锋利贝壳的长矛,皮肤因常年在水中活动而显得更加湿润。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戒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敌意。
“站住!外乡人!这里是‘流泉之众’的领地,未经允许,不得进入!”为首的一名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年轻战士厉声喝道,长矛直指三人。
“我们是‘回声之子’部族的!”卡齐娜上前一步,亮出玛塔尔长老的信物骨片,“受大长老玛塔尔之命,有要事求见玛拉妮长老!”
战士们仔细查验了骨片,交头接耳一番,但戒备并未完全解除。疤脸战士语气稍缓,但仍带着怀疑:“玛塔尔长老的信物没错。但最近部落不太平,长老有令,严查所有外来者。你们……尤其是这两个生面孔,”他目光扫过空和派蒙,“需要接受检查,并等待长老定夺。”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卡齐娜还想争辩,空轻轻拉住了她,示意她冷静。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从后方传来:“够了,卡伦。让他们过来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袍、头发挽成优雅发髻、气质雍容沉静的中年女子,在几位年长祭司的簇拥下,缓缓走来。她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秀丽,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虑,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却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她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蔚蓝色宝珠的木质权杖,宝珠内水光流转。
“玛拉妮长老!”卡齐娜惊喜地叫道,连忙恭敬地行礼。
空也微微颔首致意。这位就是“流泉之众”的首领,玛拉妮长老。她给人的感觉,与玛塔尔长老的锐利威严不同,更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表面平静,内里却可能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与智慧。
玛拉妮的目光首先落在卡齐娜手臂的伤口上,眼中闪过一丝关切:“先处理伤势要紧。”随即,她的目光转向空和派蒙,仔细地打量了他们一番,特别是在空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有好奇,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
“远道而来的旅行者,还有‘小漂浮物’,”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善意的笑容,“欢迎来到‘流泉之众’。玛塔尔的信物我收到了。看来,你们带来了一些……非常重要的消息,或许也带来了一些……我所等待的‘变数’。”
她的语气意味深长。显然,这位长老知道的事情,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多。
在玛拉妮长老的带领下,三人顺利进入了绿洲盆地内部。沿途,空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此地的异常:一些本应水草丰美的地方,如今却漂浮着死鱼,水色发暗,散发出淡淡的腥臭;不少族人脸上都带着愁容,看到玛拉妮长老也只是勉强行礼,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玛拉妮长老直接将他们带到了自己居住的、一座建在最大湖泊岸边的、由巨大原木和芦苇搭建的长屋。
屋内宽敞整洁,装饰着各种水生植物的标本和贝壳工艺品,充满自然气息。她亲自为卡齐娜检查伤口,并用一种散发着清香的蓝色药膏为她仔细敷上,药膏触体清凉,紫黑色的毒素肉眼可见地开始消退。
“是深渊的侵蚀毒。”
玛拉妮语气平静,但眼神凝重,“看来,你们在路上已经和它们交过手了。”
“是的,长老。”
卡齐娜连忙将一路上的经历,特别是荒原上遭遇深渊埋伏、以及空对地脉异常的感知,详细地汇报了一遍。
玛拉妮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权杖上的宝珠。听完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波光粼粼却隐现污浊的湖面。
“情况……比玛塔尔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缓缓说道,“深渊的侵蚀,并非仅仅针对圣火。它们……似乎在试图污染纳塔的生命之源——水脉。”
她转过头,直视着空,“旅行者,你拥有水元素力,并且感知敏锐。你是否能感觉到,这片湖泊……乃至整个绿洲的地下水脉,都蕴含着一丝不祥的‘杂质’?”
空凝神感知,果然,与此地庞大水元素力相伴的,是一股极其隐蔽、却无孔不入的深渊腐蚀性能量,它正在缓慢地破坏着水元素的纯净与活力!
“是的,我能感觉到。”空沉声回答。
玛拉妮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的忧虑:“果然如此……‘葬火之年’的预言,正在一步步应验。而‘水’的异常,是关键的一环。”
当晚,玛拉妮长老设下简单的晚宴招待三人。餐后,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空、派蒙和卡齐娜在屋内。
“旅行者,”
玛拉妮神情严肃,“玛塔尔在信中提到,你可能是预言中提到的‘外来的星光’。而我,从你身上,除了感受到强大的水元素共鸣外,还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古老而崇高的、与水相关的‘印记’,虽然微弱,但本质非凡。”
空心中一动,知道她可能感应到了芙卡洛斯的灵魂碎片。但他暂时没有点明,只是静静聆听。
“我们‘流泉之众’世代守护的水脉,与纳塔的圣火体系息息相关。”玛拉妮继续道,“圣火的力量,需要纯净的水脉来滋养和平衡。反之,水脉的污染,也会直接导致圣火的失控。如今深渊双管齐下,形势危急。”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根据古老的记载,应对此次危机,需要集结六位继承了远古‘古名’之魂的英雄。其中一位,司掌‘治愈’与‘净化’之力的‘涌泉之古名’,其传承……很可能就隐藏在我们‘流泉之众’部族之中。”
卡齐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空也提起了精神。
“然而,”
玛拉妮的眉头再次蹙起,“这位潜在的继承者,或者说‘古名’本身,似乎因为水脉的污染而陷入了某种‘沉睡’或‘紊乱’。我们需要先净化水脉,才能唤醒这份力量。”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空身上,带着一丝恳切,“旅行者,你拥有纯净的水元素力,或许……你能帮助我们,找到净化水脉的关键?”
第二天,在玛拉妮长老的安排下,空和卡齐娜乘坐部族特有的、由巨大空心芦苇扎成的轻舟,前往湖泊中心污染最严重的区域进行探查。派蒙则留在岸边,紧张地观望。
越靠近湖心,水质越发浑浊暗沉,死鱼翻肚的现象更加严重,空气中那股腥臭的深渊气息也越发浓烈。空将手探入水中,全力运转水元素力进行感知。
他能清晰地“看到”,湖底深处,有一股强大的深渊能量,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污染源,持续地侵蚀着周围的水体。
“就在下面!”空指向某个方向。卡齐娜立刻划动轻舟靠近。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进一步探查时,异变再生!湖面突然剧烈翻腾起来,数条被深渊能量彻底污染、体型暴涨、双眼赤红的巨大水兽,猛地从水下扑出,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小舟狠狠咬来!同时,湖心处形成了一个漩涡,紫黑色的能量光柱从漩涡中心冲天而起!
“不好!是陷阱!”卡齐娜惊骇道。
新的战斗,一触即发!而净化水脉、寻找“涌泉之古名”传承的道路,显然布满了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