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病房窗户的薄纱,温柔地洒在娜维娅脸上。她的睫毛轻微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温暖的光晕和天花板模糊的纹路。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虹彩蔷薇清香——那是艾玛医师放在她床头柜上的。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尤其是腰腹间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这细微的声响,却如同惊雷般惊动了守在一旁的人。
“娜维娅!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派蒙。小家伙立刻飞到她的视线正前方,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激动,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很久。
紧接着,一张写满疲惫却带着温暖笑意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是空。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眼下的乌青显示他可能彻夜未眠,但看到娜维娅苏醒,他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伤口很疼吗?要不要喝点水?”
空的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他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湿温水,轻轻润湿她干裂的嘴唇。
娜维娅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虚弱得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只能微微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听到了。
这一刻,劫后余生的恍惚感与看到同伴守在身边的安心感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眶微微发热。她还活着……大家……都还在……
接下来的几天,娜维娅在无微不至的照料中缓慢恢复。她所在的并非沫芒宫的官方医疗机构,而是刺玫会总部内一间被临时改造成最高规格病房的、安静且充满阳光的房间。这是那维莱特的特许,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的安全和隐私。
艾玛医师几乎寸步不离,严格按照医嘱为她换药、检查。那维莱特派来的宫廷药师提供了最珍贵的疗伤圣药,效果显着,但过程依旧伴随着难以避免的疼痛。
每次换药,娜维娅都紧咬着毛巾,冷汗淋漓,但她从未喊过一声疼,只是默默忍受着。这份隐忍的坚强,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空和派蒙轮流守候。派蒙会笨拙地试图讲一些从蒸汽鸟报上看来的、过滤后的趣闻来逗她开心,或者小心翼翼地帮她吹凉温度刚好的粥。
空则会在她精神稍好的时候,安静地坐在床边,有时读一读枫丹的诗歌,有时只是默默地陪着她,在她因噩梦惊醒时,轻轻握住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娜维娅饱受创伤的身心。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冲锋陷阵的战士,而是暂时被允许脆弱、被好好保护起来的病人。这种久违的、被当做“普通人”来关怀的感觉,让她内心深处某个坚硬的角落,悄然融化。
随着体力一点点恢复,娜维娅破碎的记忆也开始逐渐拼接。她断断续续地向空和偶尔前来探望的“夜枭”他也负了伤,但坚持汇报工作回忆起矿坑深处的一些关键片段:
那个由苍白骨质和深渊符文构成的、如同活物心脏般搏动的巨大装置——“溯源之心”。
被骨链禁锢、身体部分溶解、成为装置能量源的镇民们那绝望痛苦的脸庞。
「博士」切片那疯狂而漠视生命的言论,关于“回归”、“升华”的亵渎理念。
自己燃烧生命引动公义之心力量时,那种与同胞血脉共鸣、却又撕裂自身的极致体验。
最后时刻,那道席卷一切的、温暖而威严的岩金色光辉,以及“墨渊”先生那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背影。
回忆起这些,娜维娅依旧会感到心悸和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和一丝后怕。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面对的敌人是何等的疯狂与强大,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又是何等的惨烈。
“墨渊先生……他……”娜维娅担忧地看向空。
空沉默了一下,轻轻摇头:“矿坑入口彻底封闭了,没有任何消息。但……我相信他。”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娜维娅也从他那坚定的目光中,获得了一丝安慰。
一周后,娜维娅已经可以在空的搀扶下,缓慢地移动到病房外连着的小阳台上坐一会儿。阳台面向一个安静的内庭花园,种植着茂盛的茉洁草和蓝玫瑰,阳光正好。
这几乎成了每日固定的“下午茶”时光。艾玛医师严格限制了她的饮食,但派蒙总会想方设法找来一些口感清爽、适合病人吃的精致小点心。
“墨渊”先生留下的璃月茶叶也派上了用场,空会泡上一壶清雅回甘的绿茶,茶香袅袅,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夜枭”会准时前来,简洁地汇报外面的情况:那维莱特大人如何强力维稳,官方如何引导舆论,对残余势力的清查进展,以及白淞镇灾后的初步重建计划。
他每次都刻意避免提及具体的伤亡数字,但娜维娅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到那份深沉的悲痛。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用力地捏紧拳头,将这份悲痛转化为更坚定的决心。
有时,夏洛蒂也会被允许短暂探望。这位充满活力的记者收敛了往日的跳脱,带来了外面世界对“英雄”们的敬意和关心,也巧妙地传递了一些未被官方过滤的、民众真实的忧虑和猜测。
娜维娅从中能感受到,表面的平静下,恐慌和疑问仍在暗流涌动。预言的阴影,并未真正散去。
这些看似平静的交流,实则充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未解的谜团。芙宁娜大人持续的静默,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在一个夕阳特别绚烂的傍晚,娜维娅看着花园中被染上金边的花朵,忽然轻声对坐在旁边的空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我再强一点,是不是就能救下更多的人?迈勒斯、西尔弗,还有那些骑卫兄弟……”
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自责和疲惫。
空没有立刻安慰,而是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也曾无数次这样想过。在旅途中,见过太多的离别和牺牲。但后来我明白,背负着逝者的愿望继续前行,保护好眼前能够保护的人,才是对牺牲最好的告慰。”
他看向娜维娅,眼神清澈而坚定,“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娜维娅。你的勇气和牺牲,拯救了很多人,也为我们赢得了希望。”
派蒙也飞过来,用力点头:“没错!娜维娅是最勇敢的!要不是你,我们可能都……都……”她说不下去了,眼圈又红了。
娜维娅看着他们,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这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一种被理解、被认可的释然。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空的手,也摸了摸派蒙的小脑袋。
“谢谢你们……”
她哽咽着说,“谢谢你们……来到枫丹,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枫丹。”
在这一刻,战友之情,升华为了更深厚的、如同家人般的羁绊。他们彼此都知道,接下来的路,无论多么艰难,他们都将共同面对。
在娜维娅身体逐渐好转的同时,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也开始悄然发生。
她发现自己对水元素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即使隔着房间,她也能清晰地“听到”庭院中喷泉的水流声,甚至能隐约感受到远处枫丹廷运河的“脉搏”。这种变化让她有些不安,却又隐隐觉得与自己昏迷前引动的那种奇异力量有关。
某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极其清晰的梦。梦中,她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海洋”岸边,海水温暖而亲切,仿佛在呼唤着她。
一个模糊的、带着悲伤与怜爱气息的女性身影在光海中若隐若现,对她伸出了手…… 她惊醒后,心跳加速,那个梦的感觉真实得令人心悸。
她将这些细微的异常告诉了空和艾玛医师。艾玛医师认为是重伤初愈的幻觉,但空却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墨渊”先生曾经说过的话,关于枫丹人生命本源与胎海的联系。或许,娜维娅的经历,无意中触及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征兆,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了细微的涟漪,预示着娜维娅的个人命运,乃至整个枫丹的命运,都可能因为这次劫难而走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半个月的宁静时光,转瞬即逝。娜维娅的伤势大体稳定,已经可以不用搀扶自己短距离行走了。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不少,眼神重新变得清亮而坚定。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也即将走到尽头。
“夜枭”带来了一份盖有最高审判官紧急印章的密函。那维莱特在信中写道:民众的疑虑和恐慌经过酝酿,已接近临界点。至冬国外交使团近日活动频繁,就白淞镇“意外”提出“严正关切”和“调查请求”,言辞间充满挑衅。而最重要的是——芙宁娜女士,终于同意,在明日于欧庇克莱歌剧院,举行一场面向全枫丹的公开说明会。
“风暴,要来了。”
娜维娅放下密函,望向窗外渐渐聚集的乌云,轻声说道。她的眼中,不再是病弱者的迷茫,而是战士重回战场的锐利。
空点了点头。他知道,所有的谜团、所有的矛盾、所有的抉择,都将在明天的歌剧院,迎来最终的答案。
病房内的温馨时光,就此画上句号。接下来,他们将面对的,是决定枫丹命运的最终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