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通道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岩壁逐渐被一种半透明的、如同巨大生物腔壁般的暗蓝色肉质膜所取代,有节奏地搏动着,散发出浓郁的胎海水腥气和令人作呕的温热感。通道顶部垂下的发光苔藓发出幽幽的蓝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某种巨兽的体内,诡异莫名。
那锁链拖曳的沉重声响和痛苦的喘息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前方不远。同时,那股直接作用于精神的低语也变得更加具体和猖獗,不再是混乱的杂音,而是持续不断地在众人脑海中回响,放大着恐惧、怀疑和负面情绪。
“放弃吧……凡人的挣扎……毫无意义……”
“回归永恒的宁静……摆脱肉体的枷锁……”
“看啊……你们的同伴在流血……你们的努力只是徒劳……”
派蒙痛苦地捂住耳朵,但声音直接在她脑子里响起,无济于事。娜维娅紧咬牙关,额头冷汗涔涔,伤口的剧痛和精神的侵蚀双重折磨着她,但她凭借顽强的意志死死守住心神。净夜骑卫们训练有素,以纪律和忠诚对抗着蛊惑,但紧握武器的手微微颤抖,显示着他们承受的压力。
空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低语不断试图勾起他旅途中的失败记忆和对妹妹下落的焦虑。他不得不持续运转三种元素力,在体内形成一个小循环,艰难地抵御着。唯有“墨渊”,依旧步履沉稳,面色如常,那低语仿佛清风拂过山岩,未能留下丝毫痕迹。他偶尔会看似随意地屈指一弹,一股微不可查的岩金色涟漪荡开,便能暂时净化一小片区域的精神污染,为队伍争取宝贵的喘息之机。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天然洞窟。当队伍小心翼翼地踏入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包括“墨渊”,都瞳孔骤缩,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寒意。
洞窟的穹顶高不见顶,弥漫着浓郁的、如同液态般的暗蓝色能量雾霭。洞窟的中心,是一个广阔无边的地下湖,但湖中并非普通的水,而是高度浓缩、如同液态蓝宝石般、却又散发着极度不祥气息的原始胎海水!湖水自行散发着幽光,无声地沸腾、翻滚着,仿佛一个活着的、充满怨念的庞大生命体。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湖中心矗立着的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某种苍白骨质和闪烁的深渊符文构成的复杂装置。装置的核心,是一个不断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巨大肉瘤,无数粗大的、闪烁着紫黑色能量的血管状导管从肉瘤延伸而出,一部分深深扎入下方的胎海水湖中,疯狂汲取着能量,另一部分则如同蛛网般连接着洞窟的穹顶和四壁。
更可怕的是,装置周围,悬浮着数十个被苍白骨质锁链禁锢着的人形物体!他们大多穿着白淞镇居民的衣物,但身体已经发生了可怕的异变——部分肢体溶解成了胎海水般的物质,与装置延伸出的导管连接在一起,脸上凝固着极度痛苦和绝望的表情,如同被献祭的活体电池!他们的生命力与灵魂,正被那装置源源不断地抽取!
“不……不可能……”
娜维娅失声惊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她认出了其中几个身影,是失踪名单上的镇民!眼前的景象,比她最可怕的噩梦还要恐怖千百倍!这不再是简单的谋杀或绑架,而是对生命最极端的亵渎!
空也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愤怒和恶心感涌上心头。派蒙直接吓傻了,张大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连身经百战的净夜骑卫们,也忍不住倒吸冷气,眼中充满了惊骇与无法抑制的怒火。
“呵呵呵……欢迎,欢迎来到我的……‘回归圣堂’。”
一个带着金属摩擦般质感、充满狂热与得意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起来。
只见装置顶端,那个搏动的肉瘤上方,空间一阵扭曲,两个身影缓缓浮现。
左边一人,身披破烂的紫色斗篷,手持流淌着暗紫色能量的深渊教典,正是之前交过手的深渊使徒·激流。他的眼神冰冷而充满恶意,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深渊气息。
而右边那人,则让空的目光瞬间凝固!他穿着一身精致的、带有至冬国科学院标志的白色长袍,外面罩着执行官制式的毛领大衣,脸上带着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闪烁着冰冷蓝光的金属面罩,嘴角挂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充满求知欲和漠视生命的笑容。
愚人众执行官第二席—— 「博士」多托雷!或者说,是他的一个切片!
“多么完美的景象啊!”「博士」切片张开双臂,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生命的本质,形态的升华,回归源初的壮丽过程!你们看,这些渺小的个体,正在融入伟大的整体,成为‘永恒’的一部分!”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
“你这个……疯子!”
娜维娅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愤怒的嘶吼,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你把他们都……都变成了什么?!”
“疯子?不,我是探索者,是引领者!”「博士」切片嗤笑道,“枫丹人,本就是源自胎海的水之精灵,被迫披上了人类的躯壳。这躯壳是枷锁,是诅咒!我只不过……是帮他们提前解脱,回归本真,为更伟大的事业贡献一份力量罢了。”
他指向那巨大的装置:“这个‘溯源之心’装置,可是结合了坎瑞亚的遗产、深渊的智慧以及我本人的一点点……创新。它不仅能抽取胎海水的力量,更能提纯和引导其中的‘生命回归’指令。
等到能量积蓄完成,一场覆盖整个枫丹的‘升华之雨’ 将会降临,所有枫丹人都将愉快地回归母亲的怀抱!这难道不是……最伟大的救赎吗?”
深渊使徒发出低沉的笑声:“亵渎的智慧,亦能达成神圣的回归。此乃……吾等对天理秩序的反叛之诗!”
对方的言论,疯狂到令人发指!其野心,更是要毁灭整个枫丹!
“夜枭”没有任何废话,眼中杀意暴涨,厉声道:“进攻!摧毁那个装置!”
幸存的净夜骑卫们如同离弦之箭,爆发出最强的元素战技,冲向装置基座!然而——
深渊使徒冷哼一声,手中教典一挥,一道巨大的暗紫色能量屏障瞬间升起,轻易挡住了所有攻击!屏障上深渊符文流转,将骑卫们的能量尽数吸收吞噬!
同时,洞窟四周的肉质壁膜中,涌出大量强大的深渊魔物——深渊咏者、兽境猎犬、甚至是更强大的深渊使徒变种!它们咆哮着扑向队伍!
战斗瞬间爆发,但形势一边倒!净夜骑卫们的攻击对屏障毫无作用,反而在魔物的围攻下节节败退,很快又有一人重伤倒下!
空全力出手,风岩雷三元素爆发,轰击在屏障上,也只是激起一阵涟漪,无法撼动其根本!这屏障的能量层级,远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
娜维娅强忍伤痛,挥剑砍向一只扑来的猎犬,却被其强大的冲击力震得踉跄后退,伤口崩裂,鲜血染红了绷带。她的力量,在真正的强敌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派蒙焦急地飞来飞去,却无能为力。
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敌人不仅强大,而且占据地利,拥有近乎无穷的能量来源胎海水!
就在这危急关头,“墨渊”终于动了。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队伍最前方,直面那巨大的屏障和装置。
他没有发动攻击,而是目光如炬,仔细地审视着那个“溯源之心”装置,特别是其核心的肉瘤和与胎海水连接的导管。
“原来如此。”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压过了战场喧嚣,“以‘同源之血’为引,以‘深渊之契’为桥,强行撬动‘生命之源’的规则……看似宏大,实则……根基虚浮,破绽百出。”
他的话,让狂热的「博士」切片笑容一僵:“哦?看来来了个有点见识的老家伙?可惜,你看出了破绽又如何?这汇聚了整片胎海之力的屏障,岂是你能打破的?”
“墨渊”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而是传音入密,对空和“夜枭”迅速说道:“此阵核心,在于‘同源之血’与‘深渊之契’的平衡。强行攻击屏障,徒耗力气。需同时切断其与胎海水的能量连接,并干扰‘深渊之契’的稳定。”
他指向装置基座几个特定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能量节点:“小友,汝以雷、岩之力,攻击彼处青色与褐色节点,可断其‘地脉汲取’。夜枭,汝率精锐,不惜代价,冲击彼处紫色节点,那是‘深渊契约’的显化,虽险,可乱其核心。”
“至于那‘同源之血’的束缚……”
“墨渊”的目光扫过那些被禁锢的镇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最终落在娜维娅身上,“或许……需以‘公义之心’引动‘血脉共鸣’,方有一线生机,解其痛苦,破其枷锁。然……此举于施为者,负荷极大,或有性命之忧。”
他的策略,清晰地点明了唯一的胜机,但也揭示了巨大的风险!尤其是娜维娅需要承担的任务,听起来玄奥而危险!
“夜枭”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下令重组阵型,准备执行“墨渊”的指令,冲击紫色节点,哪怕那是九死一生的任务!
空也立刻凝聚力量,准备攻击能量节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娜维娅身上。她需要做的,听起来最抽象,也最危险。
娜维娅看着那些在痛苦中挣扎的同胞,看着「博士」切片那漠视生命的疯狂笑容,看着深渊使徒那冰冷的恶意,又看向身边伤痕累累却依旧奋战的同伴……
她想起了白淞镇的烟火气,想起了街坊邻居的笑容,想起了刺玫会的誓言,想起了父亲教导她的“公义”……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她伤痕累累的身体深处涌出!那不是元素力,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炽热的精神力量!她的神之眼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我……明白了。”
娜维娅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充满了某种坚定的力量。她推开想要扶住她的空,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被亵渎的胎海水湖,走向那些被禁锢的同胞。
她的眼中,悲伤与愤怒渐渐化为一种近乎神圣的决绝。
“以白淞镇守护者之名……”
“以刺玫会会长之名……”
“以……渴望公义与安宁的每一个枫丹人之名……”
她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手杖剑,剑尖直指那罪恶的装置核心,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震撼心灵的呐喊:
“将这份痛苦……还给你们!”
决战的关键,系于娜维娅这破釜沉舟的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