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船“波波洛号”破开轻纱般的晨雾,行驶在愈发澄澈的水域上。空气中的咸腥味渐渐被一种清冽、带着淡淡花香与湿润水汽的气息所取代。
远方,海平面的尽头,一道巍峨得超乎想象的巨大白色壁垒逐渐显现,如同神明用巨斧劈开海面筑起的堤坝,横亘于天地之间。
“哇——!那……那是什么?好……好高啊!”
派蒙飞到船头,手搭凉棚,发出夸张的惊叹声。
空也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那壁垒并非天然形成,上面隐约可见整齐的拱门、雕花的廊柱以及奔腾而下的瀑布,俨然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水上建筑的整体外墙。壁垒顶端,隐约可见尖顶的塔楼和飘扬的旗帜,在朝阳下闪烁着金辉。
“那就是枫丹廷,‘水与正义之国’的首都。”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化身“墨渊”的钟离不知何时已来到甲板,负手而立,遥望着那壮观的景象,“据说,其下有巨大的动力核心,驱使着整个城市的水循环,乃至……支撑着这片水域某种特殊的‘规则’。”他的目光深邃,似乎能看透那华丽外表下的本质。
空感受到怀中那枚 “刹那的永恒” 护符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与远方水域产生共鸣的温热感。同时,他新获得的草元素力,也对这片充满蓬勃水元素生机的土地产生了某种亲切的感应。
“规则?”派蒙好奇地眨眨眼。
“墨渊”微微颔首:“嗯。一个将 ‘审判’与‘戏剧’ 融入日常,将 ‘律法’奉为至高准则的国度,其运转的根基,必然与某种强大的‘契约’或‘秩序’之力息息相关。此地的水……似乎也格外‘驯顺’,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轨迹流动。”
他的话语,为即将抵达的枫丹,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秩序井然的面纱。
入夜,航船平稳地行驶在渐趋狭窄的水道上,距离枫丹廷的入口越来越近。明月高悬,将海面洒满银辉。船舱内,派蒙吃饱喝足后已然熟睡,发出轻微的鼾声。空却毫无睡意,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月光下泛着鳞光的海水。
“墨渊”坐在他对面,手持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些许神情。他看出空心中的思绪,缓缓开口:“小友,可是在思虑前路?”
空点了点头:“嗯。须弥的经历让我明白,每个国度的危机,都与其历史,尤其是……与五百年前那场灾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枫丹……似乎尤其强调‘罪’与‘罚’。”
“墨渊”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凝重:“你所言不差。枫丹对‘正义’的执着,其根源,或许正埋藏于那段被尘封的历史之中。既然你已触及此层,有些事,也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沉重感:“五百年前,坎瑞亚覆灭,其罪愆深重,触怒天理,招致神罚。然,其罪并非凭空而来。
在覆灭前夜,坎瑞亚宫廷内部,曾有五位身居高位、掌握核心权柄的大臣,主导了一系列……堪称亵渎世界根基的禁忌研究。后世隐秘记载中,称他们为 ‘坎瑞亚五大罪人’。”
空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即将听到的,是关乎提瓦特世界本质的秘辛。
“墨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船舱,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其一,‘铸星者’卡姆兰。他痴迷于逆转生死,打造永恒。其罪在于,试图以坎瑞亚的炼金黑科技,结合从深渊窃取的力量,大规模炼制‘人造人’乃至‘伪魂’,企图创造一支永不疲倦、绝对忠诚的军队,甚至……为已逝的王者铸造‘不朽的星骸之躯’。此乃亵渎生命创造之权能,动摇生死平衡之大罪。”
“其二,‘掘墓人’海尔加。她执掌坎瑞亚的地层勘探与古代遗迹发掘。其罪在于,她不仅挖掘葬埋的古国,更疯狂地向下、向世界的最深处挖掘,试图找到传说中的 ‘世界之脉的源点’ 或 ‘虚界的孔隙’。
最终,她的团队可能凿穿了某种不该被触及的‘屏障’,为深渊力量的第一次大规模涌现实质上打开了通道。此乃撼动世界基石之大罪。”
“其三,‘窃火者’普罗米修斯此为化名,其真名。
他是一位天才的能源大师。其罪在于,他不满足于地脉能量,主导了一项名为 ‘深渊能量萃取与驯化’ 的终极计划。他们建立了巨大的装置,试图强行抽取并转化深渊的能量,作为坎瑞亚无限发展的动力源。
此举无异于引火自焚,最终导致抽取装置失控,深渊污染在坎瑞亚内部首先爆发。此乃觊觎禁忌之力的大罪。”
“其四,‘缄默的观星师’卢克蕾齐亚。她负责解读星空与预言。其罪在于,她不仅窥探命运,更试图以坎瑞亚的科技和深渊的算法,‘计算’并‘修改’既定的命运轨迹,试图让坎瑞亚摆脱所谓的‘灭亡预言’。
这种对命运纺线的直接干涉,引发了连锁的时空悖论与因果混乱,进一步激化了与‘天理’的冲突。此乃篡改天命之大罪。”
“其五,‘丑角’皮耶罗——也即是如今愚人众统括官的首席执行官。他当时是坎瑞亚宫廷的首席智囊与外交官。他的罪,并非具体的某项研究,而在于其理念与布局。
他是所有禁忌研究的积极推动者与协调者,坚信唯有拥抱深渊、超越凡俗的界限,坎瑞亚才能获得真正的‘超越’。
他是将整个国度引向疯狂道路的总设计师。坎瑞亚覆灭后,他组建愚人众,其目的,恐怕远比复兴故国更为深邃与危险。此乃引导文明走向毁灭之大罪。”
“墨渊”讲述完毕,船舱内陷入长久的寂静。只有海浪轻轻拍打船体的声音。空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五大罪孽,每一项都触及了世界最根本的规则:生命、大地、能量、命运、文明导向……坎瑞亚的疯狂,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先生,这些……与枫丹有何关联?”空深吸一口气,问道。
“关联甚深。”
“墨渊”沉声道,“首先,枫丹的建立者,那位自海中升起、建立律法国度的前代水神厄歌莉娅,与坎瑞亚有着复杂的渊源。有隐秘记载称,她曾同情甚至暗中帮助过早期的坎瑞亚,或许提供过关于‘原始胎海’生命之源的某些知识。
坎瑞亚的‘生命创造’研究,可能得益于此。因此,枫丹某种程度上,背负着一定的‘连带责任’与‘原罪感’。”
“其次,”
他继续道,“坎瑞亚覆灭时,其部分遗产、技术乃至……被污染的罪孽意识,并未完全消失。它们如同漂流瓶,散落四方。
枫丹以其高度发达的机械科技与对‘秩序’的极致追求,很可能无意中继承或吸引了部分坎瑞亚的遗泽。那个所谓的‘预言’——枫丹人被胎海水溶解,其根源,或许就与坎瑞亚当年亵渎生命起源的罪孽所产生的‘因果反噬’有关。”
“更重要的是,”
“墨渊”的目光锐利起来,“愚人众执行官‘博士’多托雷,其对‘人造神’的研究,与‘铸星者’卡姆兰一脉相承;而‘仆人’阿蕾奇诺在枫丹的活动,其目的恐怕也绝非单纯。
愚人众……正在有意识地回收、甚至重现当年‘五大罪人’的道路。枫丹,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下一个重要试验场。”
空握紧了拳头。原来,枫丹看似繁华正义的表象下,竟潜藏着如此深邃的黑暗脉络,与五百年前的亡国悲剧紧密相连。
“告诉你这些,并非为了让你背负仇恨或恐惧。”
“墨渊”的语气缓和下来,看着空,“而是让你明白,你即将踏入的,不仅仅是一个水的国度,更是一个承载着古老罪孽与救赎希望的巨大漩涡。”
“你的‘记录’,不仅仅关乎现在,更关乎厘清历史的迷雾,理解罪孽的根源。唯有如此,才能找到真正的‘救赎’之路,而非简单的‘审判’与‘惩罚’。”
他指了指空行囊中的那本 “世界树之忆”空白书册,“这本书,或许将用来记录下枫丹‘罪与罚’背后,那被掩盖的真实因果。”
空重重地点头,感到肩上的担子又沉重了几分,但眼神却更加坚定。他明白了,在枫丹,他不仅要面对眼前的危机,更要深入历史的阴影,去揭开那段关乎整个提瓦特命运的往事。
黎明时分,“波波洛号”终于驶近了枫丹廷巨大的水门入口。宏伟的航道两侧,是林立的白石雕像,雕刻着持天平与剑的正义女神像。
巨大的齿轮缓缓转动,吊桥放下,船只在引导下,驶入了一片广阔无垠的内陆湖,湖中心,那座如同珍珠般璀璨的水上都市——枫丹廷,完整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高耸的穹顶建筑,纵横交错的水道,穿梭不息的巡轨船,以及远处那座最为醒目的、如同巨大贝壳般的欧庇克莱歌剧院……一切都充满了梦幻般的色彩与井然有序的律动。
“各位旅客,欢迎来到正义与艺术的国度——枫丹!”
船上的广播响起,语气热情而富有戏剧性。
派蒙被吵醒,飞起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睡意全无:“天哪!这里……这里也太漂亮了吧!就像一个大舞台!”
空和“墨渊”对视一眼。他们都清楚,这光鲜亮丽的舞台之下,暗流早已汹涌澎湃。
船缓缓靠岸。码头上,人来人往,穿着得体的人们行色匆匆,偶尔能看到身穿制服、表情严肃的执律官在巡逻。
一场关乎“罪孽”、“审判”、“扮演”与“真实”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而空,这位来自星海的旅行者,将不再是单纯的观众,而是深入其中的关键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