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空、五郎和幸存队员的快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八酝岛外围的雷暴,向着海只岛的方向疾驰。
船尾,蛇骨矿洞方向冲天而起的爆炸烟柱仍在弥漫,象征着一场惨烈的胜利。但船上无人有暇庆祝,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空紧紧攥着那枚从博士切片手中夺来的数据存储器,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这小小的装置,是拯救哲平和其他被邪眼侵蚀的战友唯一的希望。派蒙安静地趴在他膝盖上,能感受到空身体的微微颤抖。
五郎不顾自己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亲自掌舵,将船速推到极限。他紧咬着牙,毛茸茸的耳朵紧紧贴在脑后,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急迫。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哲平年少时加入反抗军那天的情景,那双充满憧憬和活力的眼睛……
“再快一点……一定要赶上啊!”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
船只终于抵达海只岛码头。早已接到消息的心海亲自带人在岸边等候。她看到空和五郎等人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立刻被更深的忧虑取代。
“情况如何?”她快步上前。
“工厂毁了,这是数据。”
空将存储器递过去,声音沙哑,“哲平他……怎么样了?”
心海接过存储器,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他的情况……急剧恶化。医官说,可能……就在今天了。你们回来得正好,快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空和五郎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们甚至来不及处理伤口,在心海的指引下,狂奔向位于珊瑚宫后方僻静处的医疗隔离区。
隔离病房内,药味浓郁。哲平静静地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原本年轻的脸庞上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头发已彻底化为灰白,如同深秋的枯草。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听到脚步声,哲平艰难地睁开眼。当看到冲进来的空和五郎时,他那双黯淡的眼眸中,竟然爆发出最后一丝光彩。
“旅行者……五郎……大哥……”
他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笑容,声音细若游丝,“你们……回来了……真好……我差点……以为等不到了……”
五郎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哲平冰凉的手,这个在战场上勇猛无比的汉子,此刻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哲平……你……你这个傻小子……”
空站在床边,看着哲平生命飞速流逝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他拿出那枚存储器,急切地说:“哲平,我们拿到数据了!心海大人一定能有办法救你的!你再坚持一下!”
哲平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平静而透彻:“不用了……旅行者……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能在最后……见到你们……已经……没有遗憾了……”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窗外透进来的一缕阳光,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我啊……从小就听村里的老人讲……海只岛的传说……讲奥罗巴斯大人的牺牲……讲珊瑚宫大人……带领大家……寻找新的家园……”
“我加入反抗军……就是想……像故事里的英雄一样……保护大家……保护这片……我们好不容易……才守护下来的土地……”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虽然……方式错了……用了……错误的力量……但是……我的愿望……从来……没有变过……”
泪水终于从五郎眼中滑落,滴在哲平的手背上。空也红了眼眶,紧紧咬住嘴唇。
“旅行者……”
哲平的目光最后聚焦在空脸上,充满了纯粹的信任和托付,“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打破这该死的……眼狩令……让稻妻……迎来真正的……光明……连同我的……那份愿望……一起……”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神开始涣散,但嘴角却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天空……好蓝啊……像……像第一次……见到大海……一样……”
他的手,轻轻从五郎手中滑落。
病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海浪声,仿佛在为这位年轻的战士送行。
哲平,这位怀揣着英雄梦的普通士兵,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在短暂地燃烧后,悄然逝去。但他的愿望,却如同种子,深深埋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心海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病房门口,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淡紫色的眼眸中水光闪烁。她走上前,轻轻为哲平合上双眼,然后用庄重而清晰的声音说道:
“哲平士兵,海只岛的子民,反抗军的勇士。你的愿望,我们听到了。你的牺牲,绝不会白费。”
她转向悲愤难抑的空和五郎,以及闻讯赶来、聚集在隔离区外的众多士兵,声音传遍整个区域:
“将士们!我们都看到了,错误的道路会带来怎样的悲剧!但也看到了,一个普通士兵的愿望,可以有多么纯粹和炽热!哲平用他的生命告诉我们,我们反抗的,不是某个人,不是某个家族,而是剥夺希望、扼杀愿望的‘永恒’!”
她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天起,哲平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愿望!我们要继承他的意志,打破枷锁,让稻妻的每一个人,都能自由地追求自己的梦想!让这片土地,不再有因愿望而起的牺牲!”
“继承意志!打破枷锁!”
“为了哲平!为了海只岛!”
士兵们的怒吼声汇成一股洪流,冲散了悲伤,化为熊熊燃烧的战意。
五郎轻轻为哲平盖好白布,站起身。他擦干眼泪,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锐利。他走到空面前,重重地拍了拍空的肩膀:
“旅行者,哲平把愿望托付给了你。而我,五郎,在此立誓,必将用我手中的弓和生命,为你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直到愿望实现的那一天!”
空看着五郎,看着周围群情激愤的士兵,看着眼神坚定的心海,他用力点了点头。悲伤化为了力量,迷茫变成了决心。
“啊,一定。”空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力量。
璃月港,午后。钟离正与一位老友在茶馆对弈。落下一子后,他执壶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望向东南方稻妻的海域方向。
他仿佛看到了那颗流星般的灵魂的逝去,感受到了那瞬间迸发的、纯粹而炽热的愿望之光,以及随之而来的、如同海啸般汹涌的集体信念。
“星陨之光,虽只一瞬,亦可照亮长夜。”
他轻声自语,拈起一枚白子,并未落在棋盘上,而是将其轻轻置于棋盘边缘,仿佛为其让出一条通路。
“愿念如种,深植心田,破土之日,可裂坚岩。”他对面的老友似乎也有所感,捋须叹道。
钟离微微颔首,不再言语。只是那枚置于棋盘边缘的白子,在午后的阳光下,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
哲平的葬礼在海只岛最高处举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没有过多的仪式,只有无数战友默默的哀悼和铭记。
葬礼结束后,心海将空和五郎召至珊瑚宫。
“旅行者,五郎。”
心海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睿智,但眼底深处多了一份沉重的决意,“哲平的牺牲,让我们失去了一位战友,但也让我们更加清醒和团结。愚人众的威胁暂时解除,但真正的根源——眼狩令和锁国令,依然存在。”
她指向沙盘上名椎滩和神无冢的区域:“前线战事不能停歇。我们必须化悲愤为力量,向幕府展示我们反抗的决心!下一步,我们需要趁势加强攻势,夺取名椎滩的控制权,打通通往鸣神岛的更安全通道。”
她的目光落在空身上:“旅行者,我们需要你的力量。不仅是战斗的力量,更是你作为‘见证者’和‘希望象征’的力量。请帮助我们,也是帮助哲平……实现他未竟的愿望。”
空看着沙盘上敌我交错的战线,看着心海和五郎眼中燃烧的火焰,他仿佛又看到了哲平临终前那充满期盼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悲伤与怒火压在心底,转化为冰冷的决心。
“我该怎么做?”
新的征程,已然开始。这一次,他不仅是为了寻找妹妹,不仅是为了契约与承诺,更是为了背负起一个逝去少年最纯粹的梦想。
愿念如星,指引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