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殿下败退后的数日,璃月港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总务司对外宣称前几日的市民萎靡现象乃季节性疫气所致,得益于不卜庐及时施药,已得控制。市井坊间议论几句,便也渐渐淡忘。唯有身处漩涡中心的少数人,深知那平静下的暗流何等汹涌。
钟离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留在往生堂书房,看似整理典籍,实则全力消化着与深渊殿下交锋的收获,以及玉衡令意外爆发带来的启示。玉衡令展现出的“规则净化”之力,位阶极高,对深渊力量存在天然克制,这无疑是一张强大的底牌。但其消耗巨大,且似乎与其中储存的法则本源浓度直接相关。这意味着,加速收集更多、更纯净的法则本源,不仅能推进“尘光溯影阵”,更能直接提升玉衡令的威能,以应对愈发危险的深渊威胁。
归离原遗址,作为布阵首选之地,也是他与归终羁绊最深之所,必然藏着线索。他必须去一趟。
此行不宜声张。他以“应轻策庄一位隐士老友之邀,前往品鉴新得的前朝孤本,需小住数日”为由,向胡桃告假。胡桃虽觉客卿近来外出频繁,但念及其交游广阔、雅好博杂,也未多疑,只叮嘱早归。
是夜,月隐星稀。钟离悄然出城,身形化作一道淡金流光,掠过荻花洲的芦苇荡,直赴西北方向的归离原。
踏上这片古老的土地,荒凉与悲怆的气息扑面而来。断壁残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骸骨,无声诉说着千年前的辉煌与陨落。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璃月港的烟火气,而是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尘沙与记忆。地脉在此地的流淌也带着一种独特的、沉重而温柔的韵律,那是属于尘沙魔神的印记。
钟离没有急于寻找具体的阵法布置点,而是漫步在废墟之中,放开神识,细细感知着每一寸土地残留的气息。他并非漫无目的,依据“尘光溯影阵”的蓝图以及对归终智慧的了解,阵基最理想的位置,应能同时接引天星之力、汇聚地脉之气,并与归终消散时的核心执念产生共鸣。
他走向归离原中心区域,那里曾是他们立下盟约的高台所在,如今只剩一片巨大的、被风沙半掩的圆形基座。越靠近那里,怀中的心识岩核波动便越明显,归终的真灵火焰仿佛回到了故乡,传递出淡淡的忧伤与眷恋。玉衡令也微微发热,其内水光流转,与周围干燥的尘沙气息形成微妙对比。
就在他踏上中心基座的刹那,异象突生!
并非地动山摇,而是静默中的光华流转。脚下斑驳的石板缝隙间,忽然渗出无数细如萤火、闪烁着淡金色与土黄色光芒的尘沙微粒!这些微粒并非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纯净的土元素与记忆意念的混合体,它们如同受到召唤般,向着钟离汇聚而来,更准确地说,是向他怀中的心识岩核汇聚!
【“摩……拉……克斯……你……终于来了……”】
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风中叹息,直接传入钟离心神。并非归终真灵的声音,而是这片土地本身、是归终陨落时散逸的、与大地融合的残存意志,在感应到同源的真灵与岩神气息后,被短暂唤醒!
随着这意念传来,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钟离脑海:高台之上,盟约立下时的欢声笑语;尘沙构筑的智慧城市拔地而起;最终,漫天烽火,守护的壁垒寸寸碎裂,那决绝而又充满期盼的回眸……
与此同时,那些汇聚而来的尘沙光点,并未融入心识岩核,而是如同找到了归宿般,纷纷没入了他一直贴身携带的玉衡令中!
玉衡令再次发出温润白光,其核心那个抽象图案的某一处,原本略显黯淡的、代表“厚重”与“承载”意味的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沉稳如山的土黄色光泽!令牌内部,那两缕水蓝本源之旁,开始有一缕极其精纯、蕴含着大地生机与古老智慧的土之法则本源,缓缓凝聚、沉淀!
竟是如此!归离原这片土地本身,因浸染了归终的本源与执念,在经过数千年沉淀后,其地脉核心竟自然孕育出了一丝无主且纯净的土之法则碎片!而玉衡令,在感应到同源真灵和特定环境后,竟能主动汲取并容纳这天地自生的本源!
这无疑是天大的惊喜!无需冒险猎杀魔神残念,便获得了第三种法则本源,且属性与归终最为契合!这大大降低了后续的风险与难度。
然而,福兮祸所伏。就在玉衡令汲取土之本源,光华最盛的刹那——
“嗡!”
一道尖锐的空间撕裂声突兀响起!不远处的虚空如同幕布般被撕开一道口子,浓郁的深渊气息喷涌而出!三道身影疾射而出,为首者,正是面色阴沉的暗夜殿下!其身后跟随着两名气息比之前咏者更加强大、周身缠绕着不祥黑炎的深渊魔将!
“果然在此!”暗夜殿下白面具下的目光死死锁定钟离手中的玉衡令,充满了贪婪与怨毒,“能汲取此地尘沙本源……果然是那贱人的遗物!交出它!”
他们竟然追踪至此!显然,暗夜殿下败退后并未远离,而是潜伏起来,暗中监视钟离的动向。玉衡令汲取本源时产生的特殊波动,成为了他们最好的路标!
钟离心中凛然,瞬间收起玉衡令,周身岩元素力澎湃而出,玉璋护盾瞬间凝聚!他没想到对方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显然对归离原的隐秘有所了解!
“深渊孽障,阴魂不散!”钟离冷喝,知道一场恶战不可避免。此次对方有备而来,且身处归离原这特殊环境,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引来仙家或引发更大动静,后果难料。
“结阵!封锁空间!夺宝!”暗夜殿下厉声下令,双手结印,一道巨大的暗紫色结界迅速张开,试图将整个中心区域笼罩,隔绝内外!
两名深渊魔将咆哮着冲出,一人挥舞燃烧黑炎的巨大斩刀,劈出撕裂空间的刀芒;另一人则召唤出无数深渊毒藤,如同巨蟒般从地面钻出,缠绕而来!攻势凌厉,配合默契,远超之前的杂兵。
钟离眼神一凝,不再保留。他并指如剑,向前一点!
“壁立千仞·固若金汤!”
轰隆隆!地面剧烈震动,数面巨大无比、铭刻着古老岩纹的巍峨岩墙拔地而起,不仅挡住了刀芒毒藤,更反向合围,将两名魔将暂时困在其中!
同时,他身形如电,直扑正在维持结界的暗夜殿下!擒贼先擒王!
“哼!不自量力!”暗夜殿下冷笑,不闪不避,白面具下双眸红光大盛,身前凝聚出一面由无数哀嚎灵魂构成的扭曲盾牌!
钟离一拳轰在盾牌上,至刚至强的岩元素力爆发!
轰!
灵魂盾牌剧烈震荡,裂纹蔓延,但并未破碎!暗夜殿下身形微晃,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似乎没料到钟离的力量如此强横。
“果然隐藏了实力!但到此为止了!”他尖啸一声,周身深渊气息彻底爆发,整个结界内化作一片纯粹的黑暗领域,吞噬一切光线与声音,无数怨念触手从四面八方刺向钟离!
在这绝对黑暗与精神攻击的双重压迫下,钟离感到神识运转都滞涩了几分。他心念急转,正欲再次催动玉衡令——
就在这僵持时刻,异变再生!
或许是双方激战的力量波动,或许是玉衡令刚刚汲取的土之本源与归离原地脉产生了深层共鸣,中心基座下方,那片归终最终消散的区域,地面突然浮现出无数复杂无比的、由光尘构成的阵法纹路!
这些纹路并非攻击,而是如同被激活的古老程序,迅速组合、流转,最终在钟离与暗夜殿下之间,凝聚成一道薄薄的、却仿佛隔绝了时空的光尘帷幕!
帷幕之上,流光溢彩,隐约映照出一些模糊的景象,似乎是……过去的片段?
暗夜殿下发出的怨念触手撞击在光尘帷幕上,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净化、吸收!帷幕纹丝不动!
“这是……?!”暗夜殿下大惊失色。
钟离也是心中一震,瞬间明悟!这是归终留下的后手!是“尘光溯影阵”的雏形或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它被强大的能量冲突和同源本源激活,形成了暂时的绝对防御领域!而且,这帷幕似乎在……记录和映射当下的情景?
没时间细想,这是绝佳的机会!趁暗夜殿下被阻,结界不稳,两名魔将尚未脱困!
钟离当机立断,放弃强攻,身形暴退,同时双手快速结印,将全身神力灌注双脚,猛地一踏地面!
“安如磐石·地脉归元!”
轰!
以他为中心,一股磅礴的岩元素力如同冲击波般扩散开来,并非攻击,而是强行干扰并暂时平复了周围剧烈震荡的地脉!
咔擦!
暗夜殿下维持的空间结界,因地脉被干扰而瞬间出现裂痕!
“休想逃!”暗夜殿下怒吼,试图修复结界。
但已经晚了。钟离身形如电,在结界破碎的刹那,化作一道金光,冲出了归离原中心区域,头也不回地向着南方璃月港方向疾驰而去!他并未直接回港,而是绕道遁入层岩巨渊外围的复杂山峦,彻底隐匿了气息。
“可恶!!!”暗夜殿下看着钟离消失的方向,气得浑身发抖。他挥手驱散光尘帷幕(帷幕在失去能量支撑后缓缓消散),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不仅再次失手,还被对方当着他的面收取了一道珍贵的土之法则本源!更让他心惊的是,那突然出现的光尘帷幕,其蕴含的规则之力,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威胁。
“殿下,追吗?”一名脱困的魔将问道。
“追?去哪里追?”暗夜殿下冷冷道,“此人滑溜如泥鳅,且有重宝护身。此次打草惊蛇,他必定更加警惕。”他看向脚下逐渐黯淡的阵法纹路,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与更深的贪婪,“不过……确认了此物与那贱人的关联,以及它汲取本源的能力,便不虚此行。传令下去,加派人手,盯紧往生堂和层岩巨渊!同时,给本王查清那光尘阵法的来历!本座不信,没有破解之法!”
深渊教团的身影,再次融入黑暗,但猎杀的网,已悄然收紧。
数日后,钟离安然返回往生堂。他并未直接提及归离原遇袭之事,只是神色如常地处理堂内事务。但暗中,他已将新获得的土之法则本源与之前的水之本源一同温养于玉衡令中,能感觉到令牌的力量更加圆融厚重。归离原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但暴露的风险也急剧增加。
他意识到,被动防御和零星收集效率太低,必须加快步伐,主动布局。下一个目标,他锁定了蕴含火之法则本源的潜在对象——位于璃月与须弥交界地带、传说中曾有“焚天火凤”陨落的“烬寂海”区域。那里环境极端,人迹罕至,或能避开深渊耳目。
然而,就在他筹划下一步行动时,白术却主动找上门来,带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钟离先生,”白术的神色有些古怪,混合着担忧与一丝兴奋,“我收到密报,愚人众方面,似乎对近期层岩巨渊和归离原的异常能量波动产生了浓厚兴趣。尤其是那位『博士』的切片,据说已秘密抵达璃月边境……”
愚人众?博士?
新的变数,已然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