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空间内,静谧得只剩下双心契流转的光华与两人交织的呼吸。
那光芒如同一条温暖的河流,将苏菱安与叶寒舟紧密相连,他们的心神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贴近,仿佛融为一体。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体内那股沉寂的剧毒,也能感受到那份因她而生的、蓬勃而浩瀚的力量,正隔着契约,源源不断地回应着她的召唤。
一枚色泽温润、新制而成的玉蝉被她轻轻放在了叶寒舟宽大的掌心。
玉蝉之上,刻着细如发丝的阵纹,在双心契的光芒下若隐若现。
“这一次……我们一起说。”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叶寒舟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没有丝毫犹豫,缓缓合拢了手掌,将那枚玉蝉紧紧握住。
他点头,薄唇微启,与她一同闭上了双眼。
心神相连,意念合一。
苏菱安的唇瓣轻启,吐出的字句仿佛带着远古的审判之力:“妄自称神者,必被天命反噬。”
几乎在同一瞬间,叶寒舟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以同一种频率,重复了这句谶语。
刹那间,嗡——
一声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共鸣,以他们二人为中心,轰然席卷而出!
不仅是叶寒舟掌中的那一枚,分布于北境千里防线之上的其余三十五枚玉蝉,在这一刻同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剧烈震颤!
北境,第一铁哨。
正在议事的守将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双目瞬间充血,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脑中疯狂搅动。
“啊——!什么东西!滚出去!”他狂吼着,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毫不犹豫地反手刺向自己的双眼!
血光迸溅,惨嚎声响彻营帐。
第二雪哨。
守将正对着沙盘发号施令,身体却猛地一僵,随即直挺挺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他脸上满是惊恐与卑微,口中胡乱地叩首哀求:“神……神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第三风哨。
最为悍勇的守将则像是看见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卫,状若疯魔地挥舞着兵器,对着空气胡劈乱砍,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最终力竭倒地,口吐白沫,彻底成了一个痴傻的废人。
千里之外,地底深处。
墨鸦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座巨大的机关阵前。
阵法由无数根细如蛛网的银丝构成,中心处,一颗硕大的水晶正幽幽发光。
他将一枚小巧的留音石嵌入阵心,那是小狼冒死从敌营药奴的梦呓中录下的片段,充满了绝望与痛苦的频率。
“启动,心频倒灌。”墨鸦冷冷下令。
银丝如网,瞬间亮起,那绝望的频率被无限放大,逆流而上,精准地锁定了北境敌营中那数百名核心军官的脑海。
夜色正浓,数百名敌军在睡梦中,同时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
烈焰焚天,而火海中央,一道纤细的身影遗世独立。
他们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到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
梦中的苏菱安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指尖遥遥一点。
刹那间,天地失声,万物静止。
一道清晰、冰冷,如同神谕般的声音,响彻在他们每个人的灵魂深处:“我说……你该死。”
第二日清晨,天光乍亮,北境大营却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乱与血腥之中。
三哨守将一夜之间或死或残或疯,下属军官们则像是被种下了心魔,互相猜忌,拔刀相向。
昨夜还固若金汤的防线,此刻已然自乱阵脚,守将互斩,尸横遍野。
同一时刻,漫天风雪里,玄隼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他背着一个沉重的药匣,脸色苍白如纸,呼吸间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那只潜伏在他体内的心蛊,在裴仲安的催动下,已经开始疯狂吞噬他的神智与生机。
他艰难地跋涉,终于在距离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命核祭坛十里外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极限了。再往前,他怕自己会彻底失控,成为敌人的傀儡。
玄隼喘息着,从药匣中取出了最后一枚,也是最重要的一枚“影誓玉蝉”。
他将玉蝉小心翼翼地埋入没膝的深雪之中,然后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殷红的鲜血滴落,瞬间染红了雪地,也浸透了那枚玉蝉。
他望着远方家的方向,”
话音落下,他从怀中取出一枚信号焰,猛地拉燃。
“咻——”
一道刺目的火光冲天而起,在灰白的雪夜中格外醒目,瞬间吸引了祭坛方向所有巡逻卫队的注意。
“敌袭!在那边!”
“追!”
玄隼最后看了一眼玉蝉埋藏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意。
他转身,迎着数十名追击而来的敌人,如同一只决绝的猎鹰,嘶吼着冲入了茫茫风雪之中。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兵刃交击的巨响与一声剧烈的爆炸,最终,一切都消失在漫天火光与风雪里。
祭坛的阴影之下,小狼的身影如同鬼魅。
他亲眼目睹了玄隼用生命为他创造的机会,心中悲痛,动作却更加迅捷。
他潜行至祭坛核心,只见七百名形容枯槁的药奴被铁链锁在巨大的地脉阵眼之中,他们的生命力正被阵法源源不断地抽取,汇入祭坛顶端那颗跳动着的,仿佛心脏般的命核。
他悄无声息地将那枚沾染了玄隼鲜血的玉蝉,贴在了阵心石的底部。
正当他准备撤离时,一个被锁在阵眼边缘的女童,忽然抬起了头。
那女童的眼中,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只有一圈圈诡异的黑色纹路在缓缓流转。
她隔着数十丈的距离,精准地望向小狼藏身之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语道:“姐姐说……火会来。”
小狼心头猛地一震,不敢再有片刻停留,身形一闪,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北周城楼之上,寒风猎猎,吹动着苏菱安的裙摆。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块布条,那是玄隼留在药匣里,唯一的东西,上面还残留着他未干的血迹,滚烫得灼人。
她缓缓闭上双眼,以双心契为引,以千里之外那枚染血的玉蝉为坐标,心神在瞬间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直抵那座罪恶的命核祭坛。
她的意识,看到了那七百个被当做祭品的无辜生命,看到了祭坛之上,那个不可一世的身影——裴仲安。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自她灵魂深处升腾而起。
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通过某种玄妙的法则,清晰地响彻在千里之外裴仲安的耳边。
“裴仲安,你说你要斩断天命,以凡人之躯,行神明之事……”
“可你忘了——”
苏菱安猛然睁开双眼,眸中光华璀璨,宛如星辰陨灭!
“天命,现在听我的!”
千里之外,命核祭坛之上。
正享受着力量汇聚快感的裴仲安,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九天神雷劈中!
他毫无征兆地双膝一软,轰然跪倒在地,一口黑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
他胸前那枚代表着他所有力量与荣耀,由无数生命堆砌而成的神印,竟在一瞬间“咔嚓”作响,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龟裂!
力量……在流失!不,是在被剥夺!
裴仲安骇然抬头,望向无尽的苍穹,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深入骨髓的惊骇与绝望。
“不……这不可能!你不是人……你究竟是谁……”
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一个荒谬而又唯一的答案,涌上心头。
“你……你是……天命本身……”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胸前的神印“嘭”的一声,彻底炸裂成齑粉!
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瞬间反噬其身!
而在北周城楼,说出那句话的瞬间,苏菱安的身体也猛地一颤,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那股通过契约与玉蝉,强行剥夺裴仲安力量并将其击溃的伟力,在完成使命的刹那,也带着最恐怖的反噬,沿着那条无形的通路,疯狂地倒灌回她体内!
叶寒舟心头一紧,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急忙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沉声道:“菱安!”
那股力量,既是恩赐,也是最恶毒的诅咒。
它并非凡人所能驾驭,每一次动用,都是在向命运本身支取一份无法偿还的代价。
此刻,这份代价,正沿着他们相连的心脉,疯狂地吞噬着她的一切生机……